事情发生在上周五,也就是24号的晚上七点。
当时那个路口在修路,隔离物把路口限制的很窄,我和一辆SUV的车主差点撞到了一起。
开车的人叫张涵,他走下来,没好气的说,会不会骑车,长没长眼睛。
两个成年雄性动物的争执,必然会在你一句NMB和我一句CNM之间,慢慢上升为肢体动作的博弈。
在你推一下我的胸口,我推一下你的胸口之后,双方都在3秒中的暴怒后冷静下来权衡了利弊,然后默契的没有再继续动手,终于等到路人的一句,算了,都那么大人了。
我转身跨上我的电动车,开车的哥们指了指自己的车子说了一句,老子这车,三十万,你TM有吗。
面对这种几乎只有在小孩子吵架才会说出口的话,这种赤裸裸的我就是要气死你的炫耀,我却像是突然被击中了一枪,有点语无伦次。
我看看后座的女朋友,对着车子离开的方向说了一句,你傻逼吧。
这四个字,我用很小的声音说出来,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在这种时候,我的声音越大,就说明他的言语对我的刺激越大,我就越尴尬。
我努力克制心里的愤怒,可我知道,大厦要塌了。
我叫白国峰。
今年三十岁,离开家乡多年,用朋友的话就是,你这样漂着,什么时候算个头呢。
我说,你不懂。
然后转身用梦想安慰自己,但是与此同时,又羡慕别人买房买车,结婚生子的幸福生活。
以为到了大城市人生的路会宽广的多,但是似乎增加的只有微信好友,而朋友圈每天的信息量却没有变得更多。
大家默契的彼此屏蔽,需要什么的时候再站出来做等价交易。
至于工作,只能说马马虎虎。
那天周五下班,我和往常一样带着女朋友去超市买点东西。
当时塑料袋里还有把刚买的水果刀,我努力克制了当时把它抽出来捅死他的冲动。
这并不夸张呀。
我30年的自我安慰,满足于当下。
被30万这一记重拳,打的粉碎。
这就是最后一根稻草,和一路走来的所有失望失败彷徨一起,压垮了我苦心修建的大厦。
我叫方芮欣,本地人。
那天他回到家,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我想安慰他,但又无从下手。
他的自尊心很强,如果我现在可怜兮兮的拍拍他的头,他心里应该会更难过。
当年有部电影叫《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女主角说,我愿意陪你一起吃苦呀。
陈孝正说,我不愿意。
他就是那种人。
家里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
我一回去就被逼着分手,然后相亲。
人啊,实在是太累了。
也许有一个办法,能让我们都不那么累。
我是白国峰。
那天晚上,她回家了,我没留她。
有情饮水饱这种话,会像堤岸一样被生活里的蚂蚁叮咬的千疮百孔。
以爱情的名义,以忠贞不渝为借口束缚彼此,甚至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况且我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做,也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奚梦瑶走维密摔倒了,
粉丝们怜惜的把她抱起来,拍打着地板说,都怪你都怪你。
面对铺天盖地的舆论,她们会说,马有失蹄,谁都别嘲笑谁。
有时候,我们总会只看到事情现在的结果或者直接的导火索,而往往忽略了本质。
我为什么没有三十万呢,我这三十年在干嘛呢。
这些东西我暂时忘记了思考,我只记得那个夜幕下,用冷嘲热讽捅了我一刀的人,是你破坏了我本来还可以继续期满下去的生活。
我叫白国峰。
互联网社会,找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我靠着那晚刻在心里的车牌号,来到了张涵家楼下。
他每天早出早归,白天开私车赚钱,晚上到市医院待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回家睡觉,然后快十点的时候继续出来工作。
那天他刚从医院出去,我后脚就站到了病房门口。
房间里有三个病床,一个小姑娘躺在床上,应该是她的妈妈,坐在床边。
四目相对,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
我叫殷翠涵,家庭妇女。
其实我之前在公交车上见到过他一次,那天我回家给孩子拿衣服,实在太困了。
当时我穿着睡衣裤子,上半身套了个冲锋衣,头发都没洗。
我趴在前座的椅背上,他以为我在哭,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吧,然后递来一张纸。
我说没事啊,谢谢,然后抱起衣服下车了。
这么看的话,人也没那么坏。
后来再见他,就是在病房外面,他往屋里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后来有一天我去打热水,看到他和老张在病房外不知道在聊什么,我还以为他俩认识,第一次是来看我的。
也太巧了啊,当时我想。
再后来,老张就消失了。
我叫白国峰,那天在病房外面,正好遇到了张涵。
他笑呵呵的说,老哥啊那么巧,那天我也是着急有事,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我看了看病房里的女孩,他无奈的笑了笑。
这里是肿瘤科,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如果我现在放弃了,那我失去的女朋友如何追回呢,我这一个星期的处心积虑是为了什么。
破镜是无法重圆的。
如果所有的道歉,都能得到原谅,那人活着,也太容易了。
你生活不如意,就要肆无忌惮的发泄给别人,然后说,对不起啊。
你毁了我最重要的东西,那我也只能加倍奉还了。
我给自己吃了定心丸。
跟着张涵出了医院,在那个晚上把他丢进了护城河。
紧接着,我开着他的车来到了医院,找到了殷翠涵。
“嫂子你放心,老张说了,这几天肯定能把手术钱借来。”
她叹了口气,这下欠的人情,是再也还不起了。
我摸摸小朋友的头,说,孩子这么可爱,一切都会没事的。
门口一个大爷路过病房,伸头看了一眼屋里的空病床,嘀咕了一句。
“就剩一个咯。”
我叫白国峰。
张涵死后,我暂时代替了他的位置,那几天在医院陪着小朋友,殷翠涵挺不容易的,有时候坐在那就睡着了。
没办法,卖房子需要时间,老家的买主这两天在办手续。
我的房子好卖,他的车有点麻烦,可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也不怎么麻烦。
那天晚上殷翠涵坐在病房里,我走进去,从背后拿出准备了好几天的银行卡。
我说,老张明后天就赶回来,先把钱转进了卡里,治好孩子的病,足够了。
她接过卡,抬头看着我说,以前怎么没听他提起,还有你这么个朋友。
她低下头开始哭起来。
我问怎么了。
她说,老张是个要强的人,孩子出事以后,他的工作也扔了,低声下气借钱,到处找人帮忙。自己却什么也坐不了。
那天她回家拿衣服,一开门开到老张站在阳台。
殷翠涵说,我觉得他老了十岁。
我看着她憔悴的脸,说,你也辛苦了,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她站起来半鞠了一个躬,说,谢谢啊,这几天你在这忙前忙后的。
我更觉得头晕目眩,跑出了病房。
警察叔叔,我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事,虽然我是自首的,但是也够判死刑了吧。”
“你倒是真活够了。”
“嗯,够了。说没有一点后悔倒不是不可能,但是想想眼睛一闭,就能解脱,也挺好的。”
“你TM是活够了,人家当爹的为了孩子掏心掏肺结果栽你手里了。”
他想接着骂,然后看看我,叹了口气,出去了。
方芮欣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爸爸走过来把手机扔给她。
你看,当初让你和他分开,幸亏你及时听了我们的劝。
杀人犯一个,有什么好的。
方芮欣回过神来,说,他一直都想做个好人。
方爸说,错了,就是错了,傻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