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食笋

近日受公众号“植观世界”邀请,让我写一点植物的历史。

这对我来说真是个挑战!本人虽然是历史学出身,而且钟情环境史,但在植物学角度,几乎就是个门外汉!

尽管如此,一听到这个设想,我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实在是因为……这个话题太有趣了!

诸位看官,尽管我们人类自诩历史悠久,而且每提到那几个古老文明(没错也有我们的中华文明),总是自豪感爆棚……但只要稍微抬起头来眺望地平线,就会发现,原来我们生存在地球上啊!与它相比,我们……实在是……太年轻了!

有一个形象的比喻,如果地球的历史有我们的手臂那么长,恐龙存在的时间大约长如小臂,而我们“伟大的”人类的历史,只有指尖的一点点……

更可怕的是,仰颈俯首,四处看看,咦?除了地球这个老爷爷之外,还有辣么多的生物比人类更早出现在地球上呢……

比如,植物。

如果把地球上的生物类型按照出现时间排顺序,植物应该是绝对的老大哥。

这个老大哥在人类出现前的漫长岁月里与地球上的多种要素发生亲密无间的互动,共同创造出了适合人类生存发展的环境。

如果仔细想想,植物老大哥待人类可真是不薄,它供给人养分,能源,材料……维持人的衣食住用行……甚至与人的思想行为产生联系……毫不夸张地说,人类的历史就是与植物的历史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的。

话说回来,这么有趣的故事要从哪儿说起呢?

不然,我们就从大熊猫……最爱的竹子谈起吧。

一、 文人食笋

中国盛产竹子,也很早就开始利用竹子,据说我们新石器时代的先民们,就已经开始用竹子编制器皿。竹可以篆刻文字,制作舟船,建造房屋……当然,也可以吃……

中国人对竹笋的喜爱由来已久。先秦时期就有记录,《诗经》,《周礼》中也有记载。“其蔌维何?维笋及蒲”,彼时笋已然成为蔬菜中的极鲜之物,可为君王侯爵提供味蕾上的享受。

六朝之后随着南方开发,竹笋也日为常见,尤其受到文人墨客的欢迎。

我们都知道文人中有不少老饕。蔡澜爱美食,老舍也喜欢吃,最近因为姜文的《邪不压正》火了的张北海,在《侠隐》里也细致到让人崩溃地描绘了北平的各种食物(我想他笔下的主人公一定秉着“以吃为主,复仇为辅”的思路工作的)。

唐宋诗人爱吃,尤其爱吃笋的大有人在。除了白居易吃笋吃得“每日遂加餐,经时不思肉”(《食笋》),与“东坡肉”有几分渊源的宋代大儒苏轼也是著名笋粉。他说“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可见这肉味虽美,终难胜竹鲜。

最有趣的是一个叫张钦夫的人,因为做笋脯做得好,却喜欢搞点神秘,把制作流程像可口可乐制作配方表一样藏得严严实实,弄得他朋友都赋诗嘲笑他“秘法不肯传,闭门课私僕”,最后朋友终于得到配方,又大赞“得君法也大奇,且复从游锦䙜儿”,两个大男人为了个做笋菜谱真是矫情得可以。

随着吃笋的人群扩大,做笋的方法日渐创新。北宋时期一个叫赞宁的人,写了一本书《笋谱》,专门写如何找笋,挖笋,做笋,还苦心整理了各种笋的口味。这本书真正撇开之前戴凯之《竹谱》的束缚,向“能吃不能吃?好吃不好吃?”的方向上,迈了一大步。

竹笋其色白,其味清甜,其母体又自带高雅的文化意象,所以除了受文人墨客喜欢,不知何时开始,也与佛教产生联系。南方寺庙在绿色烟笼之中,必然宅前屋后植几竿翠竹,那清素的饮食中,也必然要融进一些竹鲜,后来制笋竟然慢慢成了佛门圣地的素斋秘法,吸引更多的信徒来品尝僧餐,同时领悟佛法。

据说有一次苏轼邀请朋友刘安世一同去看玉版和尚,结果到了廉泉寺还没见大师,就先烧笋给刘安世吃,刘一尝味道甚好,顺便询问笋的品种称呼,苏轼回答:这笋,就是玉版禅师啊!它善说法,能让人领略禅的味道呢!这么一个食客的解释,又给笋添了一个别称“玉版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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