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头!

老爸的年岁大了,就快要进入典型的老头子的状态了。感觉他越来越孩子气,想问题也越来越直线化。

二十多年前,很多人世的问题我请教他。

那时候看着他把比我年岁还大的破拖拉机修好,看着他把一袋袋麦子轻松地扛在肩上,我都是崇拜满满。

坐在他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前梁上,他载着我去工厂做工,跟着他开荒、锄地、收庄稼,随着他去挖矿,手把手教我做炸药卷、塞炮眼、点导火索。

叛逆之前,觉得他就是王法,怎样都是妥妥的,挨了他的打是不敢顶嘴的,虽然他的教育方式是事不过三,一提醒,二警告,三家法,给自我反省的机会,但绝不放纵,更不能触碰底线。

年岁渐长,知道了牛顿定律、光合作用,了解点夏商周,上四楼不再腿软,就以为见了世面,开始在他面前显摆。

偶尔一次看到他给别人挪大汽车,惊讶于他也会开方向盘的车,才晓得他的故事远比我能想到的多。于是,好奇之下开始去了解他。

二十岁第一次过黄河,算出了远门,但他陪我到上大学的地方,吃了顿卤面就匆匆回去了。

这是彻底叛逆的开始,算晚了,但是很强烈。

很长一段时间,觉得他思想落后,观念老旧,觉得他脾气不好,要求太严。没出校门,年轻气盛的自己,开始尝试建立自己的王法。

现在回想下,不管我那时怎样表达不愿理解的恶意,他几乎都回我以沉默。

遗传很有意思,越长大越发现,你曾竭力去和他分割开,却越来越有他的影子。

等进了社会,体会过造化弄人、事不由人、身不由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等等现实的东西,又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才晓得他那时的沉默。

回归,像画了一个圆。换位,我终于到了三十多年前,他那时的年龄。

十五岁之后他没再打过我,他说不用打了,底子他已经给我打好了,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毕业后第三年,很清楚的记得,他突然也不再说我了,每次电话聊天,顶多是叮嘱几句注意身体和安全的话。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以前干脆了,好多话像到了嘴边又被收了回去。

再往后,他开始大事小事的跟我商量,我知道很多事情他都有点赶不上节奏了。

去年过年回家,看他抽烟的样子,看他给儿女做饭的样子,看他和同龄人闲聊的样子,看他收拾院子的样子,我忍不住对他说,爸,你老了!他回一句,早就老了。

二十多年前我就像他的影子,他就像座山,现在,他大概觉得我就像座山,那就做一座他心里的山。

要是选一个场景定格起来,我选儿时夏忙,和他去谷场翻晒麦子,我困了,他把外套铺在树荫下,我就躺上面睡了。

我真想就那样一直睡在小时候~

老头,让我说句"我爱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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