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红线四

  回到袁府后我刻意躲着袁觅安，一天两天三天…整整二十天，我没再见他。他来向我告别的时候我也没有打开门，他说他要随他父亲去沙场了，也许一个月回来，也许两个月，也许半年…我蹲在门内，听着他清晰低哑的声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害怕他知道我们仅一门之隔。一滴眼泪掉在我手背，我都狠着心不见他一面。

    五十四天，袁将军胜利而归。袁觅安断了一只手。也许，我还是想看他一眼，看他一眼再离开……我轻轻推开房间的门，他在夜里眉头未解。我轻抚着他的额头，缓缓睁开的眼睛充满了惊讶和喜悦，坐起身来一把抱住我。一只手的力度远远少了曾经的厚重。我很难过，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我立起身凝视着他，手指划过他的脸颊，上前吻他，一丝咸湿在我嘴边晕开，也许是我的眼泪，也许是他的眼泪…他闭上眼，靠在我肩上。一半的修为换他一只手。

  第二天，我在厅堂向所有人告别，袁觅安坐在我右侧。我也告诉所有人。二公子与长宁郡主乃天作之合，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要早日接下皇上给的旨意。袁觅安从始至终的望着我，我害怕他会挽留我，更害怕他的挽留让我不舍。毫不迟疑，消失在厅堂中。

我去了月老庙，坐了三天三夜。我心里祈求的是断了我与袁觅安的姻缘，续上他与长宁郡主的。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蠢，我自己都要悔死。后来月老将我带回了月楼，我终日在榕树上睡觉，不问世事，于是月老让我去阴间找孟婆，孟婆给我一碗汤，说喝了就不会记得那些难过的事儿了。我摇摇头没喝，也没离开。在奈何桥上看着人们忘记前生往事比在天宫月楼看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强得多。我呆了二十一天，看着他从奈何桥上过。袁觅安二十五岁与长宁郡主成亲，十五年征战沙场，后退官场，寻蓬莱仙境，无果而终。帝越两世人间历劫，终得修为上神。我们之间，终归有一个了结。

我站在忘川河边，他向我走来。我上前牵起他的手，笑着看他。

“再见了，袁觅安。”

我掏出凌空扇，变为一把匕首。刀刃向上，我放开他的手，红线牵引。他背过手去，摇着头，眉头紧锁。

“我不愿，我不愿，半凡。”

他上前握住我的肩，我挣脱推开。

“十三殿下！你也知道，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我们终归是不会有结果的。”

我抬起缚红线的左手，右手握紧匕首，闭上眼，狠心一断，解红线。

我醒来已经是两天一夜后的事情了，天界帝越殿下与子月公主的大婚在下月初五举行。我想着他已经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忘了袁觅安的一切了吧。前尘往事，他亦忘了，我也要忘。

我找孟婆要一碗汤，还带着一壶酒，坐在彼岸花开的对岸。可我终究还是将那碗汤倒入了忘川里，两行清泪，我还是仰头大口喝酒好罢了。我没想到他还会出现在我眼前，悠戚哀怨地看着我…这是大梦一场吧，他喃喃的低语像极了梦话。

“我本自私的想着，来求你不要忘记我。如今还好你已喝下这碗汤，将我忘了，我们之间的所有，你忘了就忘了吧，以后快乐地活着，那些事情…还有你…让我来记住就好了……”

    过了多久多久，我在阴间也种了一棵榕树，想着等它长大我也能在上面睡觉了。我给它浇些水，看见孟婆步履轻曼地像我走来。我想着孟婆年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忍不住问她:

“孟婆，你有多大了？你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啊？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孟婆笑盈盈的走过来

“我呀，活了十几万年了吧，不过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漂亮，那时候我也有很喜欢的人啊…”

“那你为什么来阴间了呢？"

孟婆摸摸我的头

“因为…和你一样，对那段感情无能为力。”

我长吁一声，又笑着问她:

“那你年轻的时候也叫孟婆吗？”

“不啊，我年轻的时候叫孟榕，他都叫我榕儿…”

我恍然明白那天宫月楼的榕树长了多少年，也恍然明白榕树代表爱情的连理和百年不老，也代表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