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都市是无时无刻不在狂欢着的,夜,只能在悠长的小路上露出它的本来面貌。月光被灯火掩盖,时代是热闹喧嚣的,可人们,常常觉得冷清。

他站在路灯下,像一尊雕像,路灯很暗,也许年久失修,这条小路,从来没谁治理。烟嘶嘶地燃着,烟圈顺着哈气上升,盘绕,消解。他从晚上5点开始在城市里漫游,游来游去,像条鱼,不怎么自由的鱼。他找了好几个朋友,年终岁尾,陪女朋友陪家人,都没空,本想一个人喝点酒,发现钱包空了好几天了。踏着落雪的小径,他看着影子,异常清醒地思考着。

没有人陪,他早已习惯了吧。


昨天是他最开心的一天,生活像一杯平淡的水,在那一天煮沸,沸腾得几乎烫伤了他。他早早地起床,精心打扮让自己看来好看一些,在他那间小而租金很贵的房子里。他带上忍饥挨饿几个月攒的钱,一叠红红的票子,像红领巾,像国旗,何尝不是鲜血染红的。他找了一家最贵的蛋糕店,买了一个最大的黑森林蛋糕。

“请问,你们这里有黑森林蛋糕吗,多少钱?”

“25寸?大约多大?这个最大的多少钱?”

“好的,我两小时后来取,谢谢。”

他又去了一家花店,这倒是没什么好挑剔的,他已经决定要买什么花了。16朵红玫瑰(因为今天,一月六号是个很重要的日子),缀着许多满天星,很好看,他觉得好像已将看见了那个深深的酒窝,甜甜的笑。


“有空回趟家吧,家里有点事。”

“不行啊,爸,今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那好吧,那你办完事快点回来”

“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大事,就是,回来再说吧”

“嘟————”电话挂下的一刻,他隐隐觉得家里一定出什么大事了,可转瞬,他就陷入另一件让他魂牵梦萦的事情。

“老杜,借点钱呗,有事。”

“行,不着急还”

 “文子,手头宽裕吗,借点钱呗?”

  “多少你说,我现在不用钱”

  “邢哥,急事用钱。”

  “多少,有事说话。”.

看着QQ的聊天对话框,他有点热泪盈眶,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激动。


元旦,天空中不断的烟火,很美,可是烟火,和流星一般短暂。也许那样盛烈的东西,注定是转瞬即逝的。

“我想见你。”

短信,他很少看短信,偏偏那天夜里看了一眼。他什么都没说,撇下喝酒的哥们,打车走了。

夜晚,和她的头发颜色一样,乌黑的马尾,晃动起来,洗发水的香气随风飘着。她今天披散着头发。

远远的,他看见了她。她不是人群中最耀眼,最优秀,最美丽的一个,又怎样呢,他还是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很卑微。衬托她的高贵,那又如何呢?她于他而言,就是公主一般高贵。她好像是星星,不是最闪亮的,可是,他一眼就能找到。

“我,我想你,我想见你,胜过想见他”她的声音,动听,婉转,在他而言,好听得溢于言表。

“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他牵起她的手,紧紧握着。

“嗯。”她轻轻地说。

 “我爱你”,他说。

“我知道”,她说。

他抱住她,她难得地没有后退。他没有吻她的唇,只是吻了吻她的头发,隔着头发,摩挲着她的面颊。热烈,融化了飞雪。

爱,是什么呢,说不清,毫无道理,不知所起,不知所终,让人茫然,而后知后觉。


他去了施华洛世奇专柜,取回了定制的项链,镌刻了她的名字,其实本该镌刻他们两人的名字,后来他想了想还是算了。水晶,璀璨夺目,恒久。每个买水晶钻石的人不都向往着恒久吗?我们所热切向往的东西,大概根本不会存在吧。人是直觉动物,感觉是个渺茫的东西。只是为了一个微渺的感觉,可以不顾一切,奋不顾身,这是我们最大的优点。

蛋糕沉甸甸的,像他的心事,而她的心事,似乎要更重一些。

他始终忘不了,她带上项链时羞赧而幸福的表情,她吃蛋糕时浅浅的酒窝,她埋着头笑的娇羞,脸上布满红霞的温柔,眼睛里躲闪的快乐。他喂她吃写着他们名字缩写的蛋糕,两个人,好像可以忘掉全世界。全世界,似乎都在分享着那种甜蜜。


后来,她不爱他,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买醉,醉得一塌糊涂,在长街上晃着,在雪地上躺着。

看,多么可笑的一个人。其实,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他刻意路过她去的地方,看着她和她真正爱的人,原来,她的笑可以那么开心,那个人学会了吻她的头发,给她关心,学会了陪她。他该是很开心的吧。

是,他很开心啊,开心的要喝酒庆祝。

“行了,振作起来,你又不吃亏,准备还钱吧,你不是很自愿吗?你敢说你自己不知道结局吗?”他对着影子,轻声嘟哝。眼泪,廉价,无人怜悯。

爱过就值得,那是不是爱,重要吗,值不值得也不重要了。无可避免,爱为什么会变成恨?


“你妈心脏病猝发,医院尽力了”电话那头,父亲平静地说完,马上挂了电话。


他坐在马路边,看着车流,人海,春节要来了。

他点燃一支烟,走进车站外拥挤的人群,旁边一个小孩子和她妈妈说:“真难闻,讨厌抽烟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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