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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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一、

脚下的青石板路，不知来来回回被我走过了多少次，手指划过身侧的砖墙，冷冰冰的。

我深夜离开寺院，走过漫漫几十里的山路，在晨霞漫天的时候，回到城中。

断壁残垣，乞者无数，那是怎样的一派萧条。

我依循着记忆，往深巷里去，越走越深，越走越冷清。

我在一户小宅门前站定，门上原本的朱红已经褪色大半。

我静静站了会，却听见门内传来脚步声，我愣在那动弹不得。

吱呀一声，门开了。

那女子站在门前，上下打量我一番，说道：“师傅，您是要化斋饭吗？”

我身上一凉，倒退几步，躬身合十手掌，默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

二、

慌忙逃离的是我，待到日头又没了下去，我才迟缓着脚步走回了那户小宅门前。

我依着墙，坐在石阶上，怀里还有些干粮，就这风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那院中是什么声音，像有人在笑，是个女子，口中喊着：“阿爹，高点，再高点。”

我抬头望着天，快黑透了，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流。

那晚我没有回寺里，沿着墙边，一遍遍地走，腊月寒风，刺骨的冷。

脚下的青石板路，不知来来回回被我走过了多少次，直到我倒在了地上，眼前昏花一片。

三、

我听见敲门声，放了手中的针线，跑去开门。

一开门，是个姑子站在门外。

我上下打量她一番，说道：“师傅，您是要化斋饭吗？”

她退了几步，躬身合十手掌，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

我引她进门，刚入秋的天，呆在屋里还有些闷，小院有石桌石凳，正好让她坐那。

端了饭食送来给她，我便坐在一旁的秋千上望着她。我曾听阿爹说过，城外山中有座寺庙，住的都是姑子，我不得出门，从没瞧见过。

“多谢施主。”那姑子吃完饭食，起身向我行礼，“以后若有困扰，可来玉佛寺寻我，我来替施主解去尘缘苦恼。”

我还了一礼，答了声好，她要走，我也不好留，便又引着她出了门。

四、

听说有人打进城了。

阿爹慌忙收拾着家里的东西，阿娘抱着我不停的哭。

我知道，家要没了。

我们出了家门，却不知往哪里赶。阿爹在前面，阿娘拽着我紧跟在后面。

刚出巷口，只见火光漫天，鲜血瞬时映红了双眼。

那一刀，直坎在阿爹胸前，阿娘护着我，往后退。

我喊不出来，眼泪却肆意而下。眼看着阿爹倒退了几步，就仰面跌在了地上。

我只觉得眼前昏花，低头一看，阿娘把用来防身的剪子，直刺进了我的小腹，那是隐隐的疼。

我伸手向着阿娘被拖去的方向，抓了一把。脚下没了力气，先是跪在了地上，怕是也跪不住了，歪了身子就倒了下去。

阿娘呢，她是为了护我吧。

我被人狠狠踹了几脚，也许是他们见我闭了眼睛，也就罢手了。

五、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在寺内。

我忘了那日我是怎样逃出了城，就像今日，我不知道我怎样离开了城。

我呆呆望着木梁，记得那日，师傅为我剃度之时说：“放下执念。”

自此她便唤我念尘。

我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说：“师姐，该吃药了。”

我翻身起来，看了她一会，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小声笑道：“师姐烧糊涂了，你从未出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