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王座 (三)

其三 舞

哈达半卧在草坡上,逗弄着笼中的小鹰。等着妹妹将牛肉带回来。他分外在意白菖蒲左侧脸颊那阴冷湿滑之物。但他终究没问出口,而是问了另外之事:“白姑娘,是否听过一种怪病。看到的世界会和别人的不一样。”

似乎是爱屋及乌之由,白菖蒲回话分外客气:“是眼疾吗?或是糊目,听说有些家境不好的书生刻苦之下会得此病,只觉眼见之物模糊不清。”

“大概不是的。”哈达有些失望的回道,看来白菖蒲并不清楚。

“白姐姐。我已经把牦牛肉带出来。”哈达听到乌日珠的声音,便不再追问。他看到自己的妹妹欢天喜地的提着足有十斤的肉,走两步跳一步跳到两人身旁。自己这个妹妹可真是个宝贝,这般多的肉,小鹰怎么吃的完。

关在笼中的小鹰看着这大块的鲜肉,发出清亮的啼声,没几根羽毛的翅膀拍打着,凑到笼门紧盯着肉。

“姐姐喂这鹰吧。”乌日珠将肉块切成小片给白菖蒲,“这白玉鹰一但养熟,便极为忠诚,就如犬一般。”

白菖蒲好奇的打开笼门,将肉块置于手上,轻探到它面前。小鹰一步三望,分外小心的叼走肉块,在地上吃了起来。小鹰吃完肉块,踱到白菖蒲的脚旁试探性的蹭了蹭,抬着脑袋。一直只看着的白菖蒲慢慢伸手摸了摸小鹰小小的身躯,面庞喜悦而满足。小鹰闭上眼睛也很享受这抚摸。乌日珠将小鹰放在白菖蒲怀中。小鹰用翅膀将身体护住,安静的睡着了。

“不如我们做个烤架吧,这里还有那么多牛肉。反正舞会和篝火大会到了晚上才会有。”哈达举起那只被吃掉了一小点的牛肉,温和的笑着说道。

“我去拿大锅,羊肉烤起来好吃。牛肉可要煮起来才最香,阿妈那里有一些中原名贵的香料,还有葡萄酒。”乌日珠兴奋起来,像只小兔向自家的毡帐跑去。

哈达则是抱来马粪和石块,用石块垒成简易的灶台,放入干燥的马粪,用火石点燃。在用粗大树枝搭成架子

他看到白菖蒲好奇的凑过来,怀中的小鹰似乎觉得有些热了,往后面钻了钻。

“不如为这小家伙取个名字吧。”哈达挑了挑火柴让火更旺后,回头说道。

“小白。”白菖蒲试探性的说了个名字。怀中的小鹰有灵性的拱了拱白菖蒲的胸,好像是在回应白菖蒲的话语。

“这小家伙喜欢就好,这名字也挺可爱的。”这和珠玛的取名水平不相上下,哈达想起自己的妹妹养的一条白色的小狗好像就是叫小白的。

“哥哥,你们在聊什么呢?”乌日珠左抓一锅,又提一袋摇摇晃晃的来到火灶前。

“白小姐为小鹰取了个名字。”

“叫什么啊?”

“小白。”哈达笑了笑。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白菖蒲还在那边端看小鹰,看到两人古怪的笑意,却是不明白。

“来来来,要放什么呢?这里有八角,丁香,恩?这个好像叫甘松。”乌日珠架好锅,放好水,将牛肉切好片,正准备将整整一小包香料都扔进锅内。这是要吃死人啊,哈达连忙制止了这个行为。

“你是要吃香料还是吃肉。”哈达抢过丝袋,仅扔了几颗下去,在沸腾的水里翻滚,隐隐约约有香气浮出。

乌日珠托着腮帮子紧盯着锅不放,小白想迫不及待的想吃,结果差点掉进沸水,白菖蒲把它一把把它抓回,看了它一眼,小白便安安分分的等着,也不乱动了。后来等的有些不耐,乌日珠便拉着白菖蒲跑去在小溪中戏水,跟她讲草原的神话和一些趣事。

草原的第一代王,曾经踏马征服了世界,被万民称颂为征服王。他走到世界的边缘,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洋有巨大的龟爬上岸来,就像山丘一般庞大。生有龙的脑袋,蛇的尾巴,那是只古老的玄武。他用了三四万人猎杀了它。据说它的龟甲埋在了草原图娅圣山的底下,里面藏着征服王妻子的棺椁...乞颜古的英雄王在绝境中一人横扫百人精英,令敌人望风而逃...

白菖蒲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听着,像个勤学的书童,听着老夫子教书。哈达想自己大概就是个陪公子读书的书童,负责生火做饭,哈达盯着那锅中的牛肉,盘算着煮熟的时间。

不知不觉中,已至黄昏。晚霞如火,红艳了半片天空。

红色的牛肉渐渐变得白了,清水也变成黄澄澄的浓郁汤汁,诱人的香气勾引着三人一鸟的胃。可以了,牛肉已经九分熟。哈达将狐菜扔了进去,上下翻滚几下。点点绿色点缀在汤上面,让人食欲大增。

“可以吃了。”哈达拿了三个酒觞,倒上乌日珠偷来的陈年葡萄酒。

“嘻嘻,我要吃菜。”乌日珠捞起菜。在草原上,牛羊肉就像中原的蔬菜粗粮一样常见,反而是蔬菜倒是不多见的食物,需要与中原的商队交换,并且保存很难。

“好吃。”白菖蒲吃了片牛肉,惊异的说了句。

哈达小酌一口美酒,葡萄经岁月沉淀后的醇厚在舌尖滚动,配合黄昏的落日下肚。“草原吃青草长大的牦牛,肉质会比中原诸国的黄牛鲜美耐嚼些。白姑娘,就上这美酒,滋味一言难尽。”

嘣!寂静之下远处有一束七彩斑斓的烟火冲上天空爆开,姹紫嫣红,光华万千。连那鹰都在这响声中醒来,望向夜空,像是同赏烟火之美。

“看,是烟火!”乌日珠高高的跳起来,望向那远处搭建起高高的篝火,此时看过去,有草原中心的气派,影影绰绰无数人在那边聚集。外面的烟火咻的一声窜上天空,在黑暗中开出眩目的花,连星星的光芒也为之遮蔽。

“白姐姐,你在的晋国应该有更大的烟花节吧。听说太楚的都城洛京还得大,在春节时能彻夜烟花爆竹不停。举城不眠,灯火通明,整片天空都盛开大片大片的七彩缤纷的花,那就是落下彩色的星雨。”

“要更大些。”白菖蒲看着天空,无数的花火在她的深幽的眼瞳中照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难过神情,低低的喃喃。旁边的小鹰好像知道了这新主人的伤心,落到她肩上,蹭她脸庞,如人安抚。两兄妹心神落在烟花雨上,没有看到这一切。

篝火旁,美丽的少女穿着绣满花纹的服饰围成一圈跳起舞来,红红的脸庞如同抹了一层胭脂,白银坠饰铃铛作响。周围的少年,老人,中年人,甚至是老朽的老婆婆以及老公公都在这盛情之下,手挽手跳起舞来。唱着千百年来在这土地上诞生,传颂的民歌。

太阳出来我赶着牛儿上高山

脚踏露水我石头山下放绵羊

沙里未沙乌未沙沙里未沙乌未沙

牛儿不吃苦心草羊儿爱采野海棠

沙里未沙乌未沙沙里未沙乌未沙

俊秀的郎你琴儿弹得多漂亮

策马射箭心儿醉

聪明的姑娘你唱歌跳舞情意唱

把我魂儿勾了去

沙里未沙乌未沙沙里未沙乌未沙

一同跳月在西山

草原英雄护佑你我

沙里未沙乌未沙沙里未沙乌未沙

跳呀跳呀来跳月

天狼眷顾多牛羊

沙里未沙乌未沙沙里未沙乌未沙

跳到个月亮缺了又重圆跳到个花开花落青草扬

跳到个情人成双又成对跳个草原好风光

“一起玩吧。这个可不能错过,不然白姐姐你可是白来了。肉等下再吃也行。”乌日珠左手拉着白菖蒲,哈达也被她同挽着手拉了下去。

三个人冲进人群中,羊膻味,汗味,胭脂味冲面而来。同样带来的是所有人的喜悦,和那种感染所有人与海潮般的热情。

白菖蒲刚开始还有些拘束,她不会跳舞,也不懂那民歌,在这海洋中像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即便她有胜过这里所有人的武艺。乌日珠过来拉住她的手:“姐姐,我来领你跳。其实随着你的心跳便好了。敞开的心房,放松你的肢体。”

白菖蒲开始随着少女的手与话语舞动,小白也在她肩膀快活的跳,不时蒲扇翅膀,鹰唳声声如伴曲。

“哥哥,交给你了。”乌日珠坏笑一声,把白菖蒲推到哈达手边。

哈达苦笑一声,揽住佳人的怀。白菖蒲却好像没看他,继续跳着舞,像是尽情的发泄一般。

哈达与她共舞,看她瀑布的黑发开始肆意飞舞,脸侧妖异的蛇仿佛在扭动,嘴角弯扬,却是开始笑了。哈达惊异于她的笑,那是纯净如孩童的笑,不掺任何杂质,却有惑人的魅力。像是夜间那一现便无缘的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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