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故事（1）

这是一个没有声音的音乐故事

1

小学二年级的某天，音乐老师上课时点了几个女生的名字，要她们放学后找她，这中间没有我。

放学后我偷偷跟着那几个女生，一面紧紧盯着，一面又怕被发现，小心翼翼地来到音乐教室的门前。她们走进去，门碰上。

过了很久，从门内传来电子琴和歌唱声，那是我第一次听《虫儿飞》，真的好好听啊。

后来我决定，我也要学电子琴，我也想唱那些课堂上没有教的好听的歌，也想让别人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我。

于是，我妈带着我来到一家琴房。

和我一起去报名的还有两个小孩，都与我同校，女生比我大一岁，那个男生跟我同岁但留过一级。他们两个好像很熟的样子，打打闹闹地一起进来。

我们几个小孩的家长见了面，热火朝天地聊了几句后说，都是一个学校的，不如我们三个一块上课，还能比一对一的便宜。于是，我的学琴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2

和我一起学琴的男生叫阿豪，他说他家里很有钱，从小学过很多东西，光是乐器就有钢琴口琴手风琴架子鼓，可总是学上几天就觉得没意思，家长便连忙给他报上另一个班。

女生名字很好听，但我无法写出来，就称呼她阿文好了。阿文比我们大一岁，头发长，长得也高，瘦瘦的很漂亮。她说她以前就学过电子琴，这次只是陪阿豪来玩，他们大概是青梅竹马那样的关系。

上课时间是每周六下午三点，通常我们都会来得略早一些，在琴房外等着上课的时间里，阿豪经常跟阿文聊天，有一次阿豪自豪地说着自己家里花几万块买的钢琴。

“可是我实在不喜欢钢琴，还是电子琴比较好玩，所以就过来咯。”

当时还小，并不觉得是在炫耀些什么，反而一起笑话他做事情没有耐心。

“你们放心，电子琴我肯定会学下去的！”阿豪信誓旦旦地讲。

当然更多的时候，阿豪还是喜欢欺负阿文，惹她生气了之后就说她总是发脾气，本来挺好看的脸也变难看了。

在他欺负她的话里，有一句是逢说必生效的，那就是将阿文的名字倒过来念，每一次阿文都气得追着他直打。

当没话说又没气生的时候，我们便心照不宣地开始扣门外的墙皮。

3

电子琴课总是上得很快，好像还没有我们一起在门外等待的时间长一样，下课后我们就各奔东西。

最初的几节课里，因为有基础，阿豪跟阿文弹得简直不要太流利，坐在他们后面的我紧张地要命，越紧张还就越出错。教室的空调不断输送凉凉的冷气，简直要将我冻僵在座位上。

很奇怪，虽然是一样的琴，琴键是一样的声音，我总是觉得阿文弹得格外好听，像是风吹麦浪，小桥流水，舒缓而又清脆。

每天我回到家，给琴插上电，努力地练习各种手法和曲目，脑子里想的，除了那个弹《虫儿飞》的女生，就是阿文弹琴的样子。

那一年无聊的盛夏时光，也因为这些音符，变得轻盈而跳跃了。

可我始终没和阿文好好说过一次话，她就离开了琴房，似乎是因为家长要她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且阿豪也不需要她的陪练了。

三个人的班级变成了两人后，冗长的等待时光变成了我和阿豪两个人的扣墙皮。

由于琴房正好在走廊尽头，以前当我们扣墙皮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占据一面墙，各扣各的，阿豪扣下来的最多，阿文次之，我最少。而阿文走了之后，她的那面墙显得格外完整而孤独。

后来阿豪每扣下来一块就要在那片墙上写一些字，他说他一定会把自己的那面墙写满字，他写的那些几乎都是他给阿文取的那个把名字倒过来的绰号，当时非主流盛行，阿豪有时也会抄上几句火星文，只不过他写的字比火星文还难认。

4

又过了一年，小班级只剩下我一个人，阿豪也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又去学其他乐器了。

我重复着越来越快的音阶，准备着考级。

琴房的温度总是很低，无论春夏秋冬，空调都是一个温度。因为这里也教提琴，空气里有淡淡的松香气味，倒也十分好闻。

换成了一个人之后，学琴的时间变得缓慢起来，每一个错误都会被听得清清楚楚。蓝色窗帘上映着窗外树木的影子，思绪被拉得好长。

多年之后我发现，音乐并没有让我从此气质出众才艺超群，甚至没有让我学会唱歌不跑调，却让我认识了一些可能永远也不会认识的人，听到了许多前所未闻的故事。比如我以为我和阿文阿豪的故事就到此结束，其实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