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2017年春节悄然已过,人们还来不及细细品味春节的节日盛宴,就又匆忙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但短暂的春节假期带给人们的欢乐,却是毋庸置疑的。

我自小生长在石门县一个风景秀丽的小村庄,那里空气清新、依山傍水,环境优美,民风纯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交通的不便使得家乡的经济发展非常缓慢,多年来一直没有摘掉国家贫困县的帽子。当地多数居民依靠田地生活,温饱是不用愁的,但余钱也不多,如若谁家有几个读书的孩子,那可想而知,家境是相当窘迫的。因此,很多家庭在改革开放初期就开始另谋出路,千方百计想办法增加经济收入。头脑灵活的人就开始做点小生意,把家乡的各种农副产品运出去,又把外地的产品带回来,这样一进一出,利润也相当可观,摸清了生意门道的人们带动了村里的经济,他们首先脱贫致富,盖起了新瓦房,看上了电视。在八十年代末期的农村,黑白电视可是个稀罕物,所以,当邻居家抱回了一台电视时,一到晚饭后,他们家就门庭若市,屋里屋外甚至门前树上到处都是人,人们不顾一天的劳累,像赶集一样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我和弟弟也不甘落后,只为了一睹那黑疙瘩的神奇。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推进,全国经济形势一片大好。为了更快地改善各自家里的经济境况,村里一批又一批的青年男女都竞相走出了山村,去探索外面的精彩世界。我们村最初的打工热潮出现在九十年代初期,那时候的我还在乡镇学校读小学,记忆中班上有三两个同学的父母南下去了广州、深圳等地淘金,据他们回来说,城市里遍地黄金,捡废品都能挣大钱。也许的确如此,从这些同学穿的衣服上都可以看出,他们穿着式样新颖,裁剪精致的漂亮衣服,用着农村里几乎见不着的高级文具,惹得我们这些同学羡慕不已。但这些同学也有他们的苦恼,他们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常年累月见不着父母,得不到父母的关心,一年到头就盼着过年,因为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一家团圆,远在几千里里之外的父母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回到他们身边。

那时候的农村,外出务工的现象不像现在这样普遍,大多数人还是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贫富差距也还没有显山露水,尽管大家日子过的都不宽裕,但当时的农村却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农田郁郁葱葱,乡间小道修整的平坦干净,悠闲的牛羊漫山遍野撒欢,忙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里、田间、乡间小道……到处都有此起彼伏的欢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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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对家乡记忆最深刻的节日当数春节。因为每年的农历腊月(12月)的中下旬,是农村是热闹的时候,嘴馋的小孩子们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满足吃零食穿新衣的小小愿望。这时候,在外务工的人们,哪怕身在几千里之外,春节都会赶回家乡合家团圆。因为春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也是老百姓最重视的节日。

春节自农历腊月二十三始,至正月十五元宵节结束,历时二十三天,活动繁多,喜气洋洋。腊月二十三(民间祭祀灶神的日子),各家各户点锅灯,焚香拜,祈求灶神奏善事、驱火灾;腊月二十四,合家小宴,祭奠祖先,俗称“过小年”;腊月二十八,家家户户大扫除,俗语曰:“二十八,洗邋遢”。腊月三十的前几天,各家各户过年忙,杀年猪、熬糖、打豆腐、打粑粑、买年货、贴春联、贴门神、贴年画、挂灯笼……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小时候我和弟弟最喜欢过年时打粑粑,对其印象尤其深刻。“粑粑”,又称年糕。每年腊月打粑粑的这一天,我们家来往的人就会络绎不绝,好不热闹。打粑粑工序很复杂,需要多人配合才能完成,还需要各种工具,比如:大口铁锅、饭甑(一种蒸饭用的大木桶)、大水缸,大案板(方桌)、大簸箕(一种竹制的盆)等等。父亲爱热闹,每年都会把所有工具准备妥当,让同村的邻居们约好同一天来我们家打粑粑。打粑粑的当天,几十个男女老少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天气好的时候,大家就在露天的前坪边话家常边打粑粑;偶尔也会碰上大雪纷飞的天气,但大家都很兴奋,谁也顾不上冷,其实也不会冷,等粑粑出锅后(粑粑的做法:事先要将糯米和粳米按一定比例渗水浸泡打成浆后凝固成固体块,然后分块放于饭甑中,将甑置于大铁锅内用大火蒸熟后即可出锅),顿时整个小院都会热气腾腾、香飘四溢。嘴馋的人们会顾不上烫手拿上一块热乎乎的粑粑先尝为快,一边吃一边叫好,等大家一顿快意后,再将饭甑内的粑粑全部倒入事先固定在泥土里的大水缸内,然后由四五个青壮年一起用干净的木棒将粑粑搅拌成泥,这可是个体力活儿,妇女儿童只能站在边上观望,这个搅拌过程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左右。搅拌成泥的粑粑之后被抬上大方桌,大方桌上要先铺上一层干净的塑胶纸,塑胶纸上抹上一层油防止粑粑与纸粘连在一起。这时候等待多时的妇女和儿童们就会兴高采烈地挤在大方桌的四周,有说有笑地将搅拌成泥团的粑粑搓揉成长条圆状,然后分成小段后趁热塑形,做成或圆或方或大或小形态各异的粑粑。喜欢恶作剧的孩子们还会自由发挥,做出一些奇形怪状的图形,大人们也不会责备,因为打粑粑分享的是快乐,象征的是喜庆和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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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为大年,在外打工的人们都要赶在年三十前回到家中团年,家乡有句俗话“鸦鹊老鸦都有个三十初一”,意思就是出门在外不管多远的亲人都要赶在大年三十回家过年。表达了人们对出门在外的亲人的无限思念和期盼。常德地区团年多在上午,也有天亮前就开始的。我们家乡的习俗就是在天亮前开始吃年饭,这种习俗一直延续至今。凌晨吃年饭,是希望来年的生活会越来越好,越吃越亮,预示着一个好的兆头。因此,早年间当地人对吃年饭的时间非常讲究,饭后天刚刚亮,被认为是最理想的。不过随着经济的发展,村民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这种凌晨吃年饭的习俗虽还在延续,但在时间上已经很随意了。

吃年饭也很有讲究。吃饭前,先用猪头、猪尾敬菩萨,烧香鸣炮,然后闭门敬祀祖先,再全家人入席团年。席上唯团年鱼不能食用,留至来年吃,寓意“年年有余”。吃团年饭的时间较平时吃饭的时间要长,即使先吃完,也不能随便下席。吃完团年饭后,开门纳财,俗称“开财门”。傍晚时分,上祖坟送灯亮。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会围坐在火炉旁,大人们总结过去一年的收获,谈谈来年的想法;孩子们表表决心;长辈们还会给晚辈们压岁钱,并勉励儿孙们在新的一年里学习进步。这叫做“守岁”。

欢聚的时刻总是短暂的,春节对于常年漂泊在外的人来说转瞬即逝。短暂的相聚之后,又要陆陆续续地返回到工作岗位,泪眼婆娑依依惜别年迈的老人和稚嫩的孩子,背上行囊,踏上征途,天南地北各奔东西。热闹的村庄即刻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这个时候,人们是伤感的,是难舍难分的,却又是无可奈何的。

“留守”这个词的盛行最初出现在九十年代末期。随着外出务工青壮年的与日俱增,村里留下的都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和嗷嗷待哺的孩子。由于严重缺乏劳动力,村里大片农田土地荒芜,杂草丛生,一片荒凉。平日里,村里只能零星地看见寥寥几个留守在家的老人在田间地里劳作,由于年岁已高,且多是体弱多病,对于田间地头的体力活,他们往往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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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农村,外表看起来是光鲜的,是靓丽的。随着打工经济带动及一些村民创业成功,昔日贫穷落后的面貌已经焕然一新,一幢幢小洋楼拔地而起,随处可见,尽管室内装修不一定豪华,但外表看起来绝对“高大上”,楼上楼下,电视电话,家用电器,已从一种美好的憧憬变成了现实。而“村村通”的惠民政策,也将每个村都用水泥路连接起来,交通便利之后,很多家庭都用上了摩托车、小汽车,村民的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红火。只是,细心的你会发现,村民的脸上时时流露出淡淡的忧愁,这是对农村未来前景的担忧。日子是好过了,但亲人们却还是聚少离多,年青的一代已不屑于留在农村,他们中除少部分人能通过自己的艰苦奋斗在城市里安身立命,大多数农村出身的年青人都只是游走在城市与农村之间的边缘人,他们既不能在城市扎下根来,又丧失了在农村生活的基本能力,他们的未来何其堪忧。试想,如果家乡能有好的企业解决剩余劳动力的就业问题,年青人打拼也不用去远方,足不出村既能赚到钱又能一家团圆,我想,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外出务工,这可能是目前农村面临的最大现实问题,也是急切盼望能够得到解决的问题。未来的农村出路何在?唯有从根本上解决农村的就业问题才能找到方向。

“爆竹声声辞旧岁,烟花朵朵迎新春”。一年一度的春节在人们的欢语声笑中圆满落幕,又在人们的无限期待中周而复始。那浓浓的乡情,会随着年味的渐去渐远,愈加浓厚。

我期待,不久的将来,每一个人的故乡就是我们的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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