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天山有情人不知 青鸾了怨总是迟

        天山的风景很美,北临西京国,南接月氏,东朝大秦。整个山脉终年被皑皑白雪覆盖,除了苍翠坚韧的百年老松剩下的就只有孤寂的动物,轻功极好的人若是上了树梢,便能看到更低处的云层和远方的阳光。天山陡峭,却不如它的西边的高山。高山之陡峭,胜与摘星折月。

      天山与梅岭交界处,地势平缓。十年前流落江湖的侠客在此建派。又因此处接壤月氏,大秦,西京三国。又是通往黑道销赃之所西京燕城的必经之路。那江湖侠客,收取过往流落失所的年轻人,不过数年就建立起了天山派。因着掌门练的是阴寒的武功,又借天山盛产的灵药做辅,十数年间功夫突飞猛进,偶有过往挑衅闹事的,尸骨无存。天山掌门原是侠女,见不得过于损坏江湖规矩的人,虽然名震江湖,却也得罪了不少人。

        这一夜,初阳微出,天空才泛起一点鱼肚白,大半的深蓝色夹杂着黑色的天空星斗漫步。树林间有一白影,身影轻盈而过,踏雪无痕,数仗跃起。竟然连天山里最为灵敏的雪雁都未曾惊动。那身影飞驰而过三仗余高的正门,在观远台的阁楼顶轻点一下,转身便停在了门派最高掌门居所的雪封阁。那女子身着雪白鼠锦的斗篷,山顶的风将她的衣袍吹起。长发在风中漂浮,只用一枚纯色发带束起。眉目清秀,睫毛微长,半张脸隐藏在面纱中,面纱轻盈却半点皮肉的轮廓也不见。锦袍虽然宽大,却越发显得这女子身量不足,瘦弱纤细。此时月沉西山,太阳也才露了半个头。星斗漫天。殿中灯火微明,妆台前的女子听声辩位,一手划过一件厚重的金色长袍,掌风一挥,宽约半仗的朱漆大门应掌而开。只一个转身,朱门合上,那女子便立于阁楼顶端的另一侧。金色长袍在初阳的照耀下显的威仪赫赫,女子头束八宝金丝珠冠,又以金色长钗束发,双眸深邃漆黑,长眉入鬓,肤色洁白而无血色。见到眼前的女子,不由的嘴唇微扬,眉头紧蹙,眼神中含了怒色,周围的风骤然急促起来,旋了罡气。

      “多年不见,师妹功夫如今是越发的出挑了。居然闯我天山,意欲何为?”

        那女子盯着眼前柔弱的少女,竟然笑出声来。

      “呵呵呵,不管意欲何为,而今你这弱质纤纤的少女模样,倒是让人开心不少呢?”

      “师姐开心就好,你我年岁倒也差不多。不过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眼角细纹倒是像那合欢花,颇有美感。至于我意欲何为?不过是有人出了天价,我来荡平这天山罢了。”

      少女面无表情,口吻冷淡。

        掌门手掌紧握,身边的风夹杂着少许雪花凌结了内力,旋转的急速疯狂。周围的罡风化气成剑直穿那少女。女子身材灵动一一躲过罡风。又向前几步,忽然从袖子中抽出一把极薄的青铜短剑,只一挥,那短剑就变成长剑,剑锋青幽透着冷冷寒光。掌门认出那剑是师门嫡传的传世宝剑,“青鸾”。削铁如泥,剑锋自带极强的剑气。南荣堇月右手持剑,施展一招剑术,剑气从四面汇聚,化为四道剑气直入那掌门胸前。那掌门激发内力,化去对面迎来的剑气。又将一记寒冰掌劈往少女方向,翻身飞向阁楼下。少女用剑接了掌风,剑身更加阴寒可怖。随着那掌门去的风向,跟随下去。

      两人平立在阁楼前,初阳的光照在两人的脸上,越发显得那掌门皮肤松弛,眼神里杀机现。少女皮肤苍白无色,手持着青鸾,剑长二尺七寸,宽度不过半寸,剑忍锋利闪着凌厉寒光,由青铜雕刻像极了鳞片又像极了某种鸟类的羽毛。

      “何人要你来这天山?”掌门口吻严厉。数年之中,天山派在江湖中越发显赫,来往豪侠商贾不堪之事,各项争夺,自天山出面无一不是解决的透透彻彻。得了正道的尊重,也震慑了黑道许多门派。就是远去西京的,也是年年有进项。历来高高在上惯了,哪里听得别人轻蔑之语。

      “师姐还是这么的易怒,自我伤好的这几年,日日想来问问师姐。为何暗算于我?再者,有人出金万两取你性命,又出十万金要者天山覆灭。我自然是要挣些银子买些养伤药材不是。”少女言语轻佻,竟全不放她在眼里。

      “知道你是个命长的,受了那样的伤,活死人一般的样子。还能活生生出现在我眼前。你以为执青鸾就能伤我?”

      “师姐好记性,还记得我活死人一般的样子。若非你震碎我心脉,我也不至于受了这些苦?不过是来讨一点利息。再者,师母如何重伤不愈的,师姐也当明白。这恩恩怨怨也该清算的。”

      “呵呵呵,师母?南荣堇月,那是你的师母,可不是我的。我苦心练武,为离恨天付出多少心血,她和师傅却将内传功夫传给你,还欲掌门之位传与你,我自小在他身边学艺。哪里不如你这鸠占鹊巢的贱人。说到底,你若不是继承了他二人数十年的内力,如何能活得到今日。”她平复了情绪,对阁楼前的七道黑色大鼓三击其掌,应着她的内力。鼓声顿时传遍门派。

        “来人,把这妖女拿下。”

        天山派诸多弟子应声前来,刹那间那遍有一二十人轻功较好的前来。南荣堇月抬头看了看那堆着玄色衣饰的人,唇角微微一笑。只片刻不到,半数人直接命丧同伴之手。数名天山弟子手持长剑,活生生的刺入同伴之胸,一招毙命。众人皆跪下,只等着下一个命令。

    “若说妖女,张臻婳。我可不如你,不敢担这虚名。”

      张臻婳见各弟子命丧同伴,那几名弟子又是早年入门,在自己坐下尚算得意,早早就是座下三等弟子,门中半数弟子又是又是几人招募管教。而今尽然听命于南荣堇月,只怕所控制的,已经落入她手。先是一惊,又收了惧色。复又想起些往事,只看着南荣堇月。

      “哼,安插细作多年。难道只是为了今日发难?这手段,只怕不是你的手笔。若想这般就取本掌门性命,未免也太小瞧了本掌门。”

      “张臻婳,正是不敢小瞧你,我才等到今日方来取你性命。师门中你最善于五行傀阵,奇门遁甲。这天山,地通三国,乃交通要塞之地。也亏得你有这般才能,建造这坚不可摧的地下宫城。这些年你打着正道的名义,做下了多少勾当,来往江湖人士都去了哪里?至于今日这手笔,的确不是我。”

      “你说什么?你怎可知道。何人背叛于我。”天山地势奇特,十数年间,她不知花费多少精力才在这门派城楼下造了地宫。又得两国王室相助,替女君和西京王室铲除异己。来往绿林黑道多不胜数,又借此谋夺下不少财物。只是这个秘密,除了自己,便是自己的暗卫统领知晓。可是此人乃自己父亲留下的人,是万万不会背叛她的。

      “张臻婳,你以天极八卦阵建这地宫,就不曾想过,?能以倾国财富助你大成的王室,当真只是为了这边境安宁,为了你上缴的三百皇室余孽人头,为了你年年进贡奇珍异宝?你是把月氏女君当成了草包么?聪明一世,如何这般糊涂。”

      “不可能。这不过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月氏女君不可能这般算计我,也不可能在十年前,就布下这局。”十年前判出师门,几乎交出了全部父辈家族在大秦的暗网,和收集到的情报。才换取了这天山的督建和如今的江湖地位。月氏女君,如何知晓她所有底细,部下这网。

      “是你?不可能,不可能。”张臻婳看着面前的纤弱的女人,判出师门时,不过十五。逃亡五载至伤她性命,也不过二十余岁,怎么可能。

      “张臻婳,的确不是我。不过是谁,你也不必纠结了,今日你是必然要死的。师门之辱,师兄之残,我的伤。也都该有个了结。至于你那暗卫,早就为女君所用。”

    “师兄?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原来你是为他而来,怎么,你这小丫头看上我那师弟了,只怕他不敢看上你呢。”

      当年她不过是双十年华,对这小了两岁的师弟亲眼有加诸多照顾,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她背负家族兴亡,便不能也不许自己只顾儿女私情,只是一心想复仇。本来盼着继承师门,靠着家族余留下的一点残余和师门所传的武功,到时借着江湖上的势力,必定能振兴家族。本是有那么四五年的美好日子,可是自这年幼的师妹入门,她便失去了继承离恨天的机会,与师弟的一点微茫的关心。而相思之苦日日折磨,极其希望师弟能够与她在一起,在这坎坷的命运里,多点慰藉。师弟业不愿与她同出江湖,心里眼里全然是这小孩般的人物。而女人,一旦实心的爱上了一个男子,便受着拿情爱的毒,无法自拔。一个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小姐,容不得半点尊严的践踏。彼时她偷取师门的秘籍,又以离恨天的秘密换取西京的支持。事情败露后,被逐出师门。又被西京皇室追杀,逃亡五年。后来,后来她本可一掌要了重伤的南荣堇月的性命。巽恬,她那深爱的师弟,却活活受了这一掌。她以阴寒的剧毒入掌,又灌注了全部的内力。巽恬本是重伤,她心下不舍,只觉得上苍待他如此不公。她化去一半内力,保住巽恬的心脉。却不愿见到他此生再爱任何人。便将寒冰绝打入他的身体,教他此生愧为男人。无法再爱上任何人。得不到的,就尽数毁灭吧。过后的许多年,她豢养过许多与师弟极像的人,却不曾对她的心有半点抚慰。内力的缺失尚可慢慢修炼回来,可是挚爱的缺失,要如何弥补回来?这事的她已经顾不得门人的背叛了。想到过往种种,心下凄然。面色狰狞。眼角有泪溢出,却又强强忍住。

      “张臻婳,天极八卦图的秘密,师哥是知道的。你的武功路数,师哥是知道的。甚至于你的脾气性格,手腕弱点,师哥也是知道的。今日这天山的覆灭和你的覆灭,全然是师哥促成的。你可满意。”

        杀人诛心,南荣堇月只冷冷的看着张臻婳的脸色。缓缓道“不过今日报师门之仇,你我之怨。确是我自己要来的,师哥这一生绝不见你。你此生再无见他的可能”

      张臻婳听到这般言语,当下就汇聚内力一掌击在南荣堇月的头上。南荣堇月向后一个空翻,此时张臻婳又以寒冰剑决化气为剑,直击南荣堇月,她手持青鸾只一划,剑身变得深蓝诡谲,使出一招凰出三山,化去剑气,剑气折射在鼓面上,轰然崩塌。张臻婳的长钗随剑气断裂,头冠散开。一头黑发随风飘扬,竟然被剑气伤的花白。

      “张臻婳,十年前你暗算余我,早就断了你我的交谊。师傅师母的死,到底也是因你而起。你我师门之宜,早就不复存在。前几招,是替师哥手下留情。我以离恨天传人的身份持青鸾清理门口,你安心受死。”话毕,便使出一道凤舞九天,只见剑气汇聚成两道一红一蓝,凰出三山,凤舞九天。直入张臻婳的胸前,一代高手,竟然无半点招架之力。她倒在阁楼前,口吐鲜血。仿佛看见刚入师门时的情景,与师傅师母师弟其乐融融。“若不是,若不是,若不是。”话未说完,便倒在血泊里,不在言语。

      “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有今日,可是师姐,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有今日。”她抬头看向太阳的方向,想起刚入师门时师姐对她也算颇为照顾,可是是什么时候开始呢,就一心想她死。十五岁时给她下了不能生长的药,她这一生都只能在这纤弱的身体里苟且。师傅师母为救她而亡,功力尽散,师兄从此沉默寡言,心机愈发阴毒可怖,她怎能不恨?可是手刃仇人,却不曾让她心里有半点愉悦。

      “属下等参见圣主”门派里赶来的人不过数十,皆朝南荣堇月参拜。

      “清理干净了?”她又恢复了日常的严肃神色。

      “回圣主:门派三百一十六人,无一活口。地宫二百一十六人,余一月前全部由我们的人替代上。”

    “冷玉”

    听了南荣堇月呼唤,林中有一女子前来。那女子身着浅碧色的内衫,镶嵌了兔毛的外裳。身量纤长,眉眼灵动俏丽,是上等的美人。

      冷玉立在阁前,等候交待。

      “清理这里所有的情报信息。着手安排接手天山的所有生意。这里的人,一把火化了吧。我不喜欢这里的建筑,将主要的几座拆了,按着师哥的图纸建造。以后,这里就是新的移星宫。”

    “章嶒,昭告江湖,天山覆灭。”

    不等众人回复,南荣堇月便一跃而去。

      只是这废话不多的性子,可苦了一众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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