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断胡闹 没完没了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馨儿竟然凭直觉往前走，也就是三岔路口相遇的地方，那里是三条路相互汇合的地方，馨儿顺着路走会到那个地方，而陆怒顺着路走也会到那个地方，然后两个人的路合并成为一条路，继续往公园出口的方向延伸。
　陆怒不自觉摸了摸下巴，虽然胡须才剃了没多久，只长出来一层很浅很浅的黑毛，但陆怒的手摸在上面依然有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仿佛那些才剃没有几天的胡须是带着棱角的，仿佛绣花针一般从下巴皮肤上长了出来。
　不过，该行动的时候，还是得行动。
　三步并作两步，陆怒赶了过去。
　在三岔路口，两个人同时停住了。
　馨儿猛地回头，圆瞪着眼睛，看着他，说：“我刚才说的是什么，你没有听清楚吗，我刚才说的是什么，难道要我这个仙女再说一遍吗，你个聋子。”馨儿的眼珠子都不动一下，仿佛冻硬了似的，可天气不会到冻硬眼珠子的程度，而头颅忍不住瑟瑟颤抖，仿佛夕阳下的水波一般，更像来电时候的手机的震动模式。
　“你现在没有权利命令我了。”陆怒只是淡然一笑，很客气，也很认真的样子，然后自然轻松地往前走了一两步，站在三岔路口的中央，回过头来，正面对着馨儿，又笑了笑，点点头，就是不说话。
　“你敢跟我玩儿阴的？”馨儿伸出手指戳戳陆怒的鼻梁，可能是因为是女人的缘故，不敢太张扬，手指并没有贴着陆怒鼻梁的皮肤，只是在他鼻子前晃了晃。
　“不！”陆怒也举起自己的手指，作发誓状，却不是发誓，只是摇了摇手指，说：“我没有玩儿阴的，也没有玩儿阳的，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是真人秀主持人？”馨儿笑了笑，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却没有继续往后退，脸色平静地看着陆怒，陆怒也脸色平静地看着她，两人静默中对视了两三米秒钟，还是馨儿先开口了，“没事别缠着我，陆怒，虽然我的时间挺多。”
　“新的工作……”话锋不对，语气也让人窝火，于是陆怒干脆直接切入正题，说：“是什么工作？”
　“不是收银员了。”馨儿笑笑，也举起手指头，摇了摇说，但就是对工作的实质内容不提，仿佛仅仅是一份普通的工作，一份简简单单的工作。
　“和钱有关吧！”陆怒笑笑，迫不得已地笑，哭丧着脸，但表情看起来还是在笑，是一种人脸上有的笑容表情，见馨儿呆愣了，半秒钟的时间，于是陆怒赶紧接下句，说：“我说的对吧！”
　“我的时间，确实很多，陆怒。”馨儿摇了摇头，额前的刘海都歪了，说：“但我这里没有你想得到的任何东西，任何东西都没有，你想得到的，没有。”
　“我并不想得到你的人。”陆怒也笑了，苦涩，酸腐。
　心里的想法，是不言而喻的。陆怒知道自己喜欢馨儿，直到此时此刻他依然喜欢馨儿，毕竟在一起一年左右，早就有了感情，而且这份感情是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沉淀下来的。陆怒和几任前女友的感情都是刻意为之，也就是说必须做点什么事情或者说些什么话来培养感情，不然两人之间根本没有感情。而陆怒和馨儿完全不一样，他们之间的感情是自然产生的，就是因为两人性格有点不和，长期在一起相互磨合最终产生了感情，是最真实最自然的感情。绝非刻意为之。
　“那你站在这里干什么？”馨儿猛地把头往旁边一歪，眯着眼睛看着陆怒，说：“劫道？”
　“你也看武侠小说？”还是没话找话吧，陆怒早就没话了，只是想自己和馨儿相处的时间尽可能延长，能多一秒钟也是一种幸运，多一分钟就再好不过了，越久越好，拖吧。
　“你是绿林好汉？”馨儿说，头势恢复过来，正着躯干看着陆怒，说：“别说这些没用的，陆怒，我追剧也爱好文艺，你也有点文学素养吧，但我们之间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请你自觉点，我也是个很自觉的人，比如现在。”
　“不想伤了和气，是吧？”陆怒准确读懂了馨儿的言外之意，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可陆怒为馨儿做了不知道多少件傻事，包括现在这样不算挽留的挽留，也是一件傻事，或许还不是最后一件，说：“我们不是商人，你不是商人，我也不是商人，我们都不是商人，何必在交流中用了和气这样的词汇呢！”
　“用和气这个词的人，是你，说和气这个词不合适的，也是你。”馨儿哭笑不得，说：“好像真的有我什么事儿似的。”
　“你到什么地方工作？”还是那个话题，还是那个问题，陆怒说，如果不知道馨儿去做一件什么工作，他会一直担心下去，哪怕从今天开始不再和馨儿见上一面，他的心也是放不下的，所以必须有个答案，而且必须是从馨儿的嘴巴里冒出来，陆怒当场听到，而不是别人嘴巴耳朵那里转述过来的。
　“很近。不远。”馨儿说，笑笑，傻丫头似的，说：“但要坐车。”
　“你跟我玩儿脑筋急转弯吗？”陆怒笑笑，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但馨儿始终比陆怒聪明一点，因为馨儿的心思陆怒时常看不穿，而陆怒的心思馨儿对此了如指掌，看着馨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跟你玩儿猜谜游戏，你猜答案是什么。”馨儿说，也笑了，两个人这样僵持着，这样耗着，好像挺好玩的，反正馨儿有的是时间，虽然她着急着出公园去。
　“这好像不是字谜吧？”陆怒笑了，能多说一句话也好，何况说了不止一句话了。
　“你只会猜字谜吗？”馨儿说，笑了，也怒了，两方面看上去都是真实的。
　“还会一个谜语，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了个白胖子。”陆怒说，点点头，“谜语，就会，这一个。”
　“你住在什么里面？”馨儿反问，笑得猖狂了，不知道眼前这个叫陆怒去年认识的人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知道的字谜不少，比如，十人只有一寸高，村庄的村，两土竟有一人高，佳人的佳。”陆怒说，笑了，好久都没有和人说字谜的事情了，上一次应该发生在前女友那里，不是馨儿了。
　“你就知道高，两个字谜说得你位置多高似的。”馨儿说，脸色难堪极了，仿佛和男朋友逛街遇到行乞的乞丐，说：“别一天没话找话，你有这么多空话，找你女朋友说去。”
　“我站在着三叉路口，吹吹风，不好吗？”陆怒说，自顾自原地转了一圈，不像在跳舞，更像是没头的苍蝇，晃了一圈。“这里风景挺好的。”
　“整个公园里，到处都是风景，何必单恋一棵树，是吧？”馨儿说，胡乱看了周围一眼，见陆怒纹丝不动，说：“难道你只觉得在我面前才有风景看吗，你的背后呢，你的侧面呢，你的远处呢，是吧！”
　“有风吹的地方，便有风景。”陆怒爽快回答到，关于馨儿的话他没有细加思索。
　“可公园里到处是树，不是不透风了，只是大风吹进来也变成小风了。”馨儿说：“我们站的位置，不可能有风吹进来，你原地转一圈是身体自带的风，根本不是从公园外面吹进来的风，没事别瞎磨叽了，走你的吧！”
　馨儿指了指陆怒来时的路。
　陆怒只是原地不动，没有位移，也没有转身，只是原地不动站着。
　“你到底走不走？”馨儿怒了，脸色丝毫的不好看，刚才玩笑的状态不见了，脸上看不出丝毫玩笑的感觉来。
　“这个问题，你说了不算。”陆怒说，笑了，很得意，很自信的样子，又说：“现在你什么都不是了，你只是路人，而我也只是路人，你是路人甲，我是路人乙，我们在三岔路口相遇而已。”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先生？”馨儿转弯抹角发泄脾气，毕竟陆怒是个男人，如果馨儿想硬生生逃跑，逃跑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不仅不大，而且几乎无望。
　“当然知道，女士，你是馨儿。”陆怒说，脸色平静，略带严肃，说：“我们曾经认识。”
　“说得我们好像现在不认识似的。”馨儿也脸色平静，略带严肃，说：“那我们在这个路口又在做什么呢，说些无缘无故的废话，讲些狗屁不通的道理，还假装很热闹的样子。”
　“没事别烦你，是吧！”陆怒说，指了指前进的道路，说：“你叫我避让，我偏不，这条路是公用的，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我要让你，凭什么我不能跟着你，凭什么我不能在你身边，凭什么我不能跟你说话。”
　“别越说越过分了，陆怒，开头挺好的，怎么到后面就变味儿了呢，就算腐坏也没有这么快的速度吧。”馨儿说：“别站在这里，装作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你走你的路，我散我的步。”
　“我不让。”陆怒手臂展开，横在馨儿面前，虽然馨儿并没有强行通过的意思，馨儿只是原地站着不动。
　“陆怒，很多话，我已经跟你说明白了，包括很多废话，也包括很多知心话，我已经跟你讲明白了，我已经跟你说透彻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你难道还不明白你自己的心意吗？你不是蠢货，我也不是蠢货，我们都不是蠢货，我们都明白对方的心意。你又何必傻乎乎地站在这里受刑呢，虽然这里没有日光直接照耀，大风也吹不进来，这里是一个超大型的温室，但你也不用在这里罚站呐，我不是你的老师，我也没有惩罚你，你没有必要在这里罚站呐，你说，是不？”馨儿说，话多了点，情绪激动了点，而且脸色难看。
　“我听明白了，但你没有说明白，馨儿，你没有说明白。”陆怒说，很得意的样子，一长段话，居然以一个聋子的状态就给打发走了，气不死人了。
　“陆怒！！！”馨儿咆哮，“我们完了，我们完蛋了！”
　“可，我活着，你活着，我们都活着，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这又是什么一种情况呢！”陆怒得意兮兮地，说：“我们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行啦！”馨儿捂着脑袋说：“别念叨了，陆怒，求你了，别念叨了，你读过几本书？？好吧，你读过几本书，还是读过那么几本书的，可是，请你，别这么，烦人，行不行呀！我现在看着你都烦，听到你说话就头昏脑胀，我巴不得你从我眼前消失，最好从这个是世界彻底地消失。”
　“如果我不消失呢？”陆怒问，依然得意兮兮的。
　“那我就消失，成了吧！”话题到此，馨儿才有些心平气和了，说：“你如果准许，我马上，在十分钟之内，离开这个公园。同意不？”
　“我可不是你即将工作的地方的老板，我也没有这个权利。”陆怒说，笑了，又说：“不过我有另一种权利，就是一直跟着你，直到我不跟着你为止，或许到时候我依然跟着你，谁说不是呢。”
　“你可以稍稍休息一下，陆怒，反正这里是公园，没事可做，公园里肯定有长凳，你去找找呗，我就不陪你了。”说着馨儿就往前走。
　陆怒腿脚一动，立在馨儿前面，不让她走。
　“干嘛！”
　“干嘛？”
　两个人异口同声。
　一种暂时的相遇，一种被迫的奇迹，两个人到底在没在一起，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不过前方还有一条路，两个人或许可以走在一起，或许只是各走各的没有也许。而现场的空气，仿佛在日头下变得没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