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高乐”

遇到喜欢给别人戴高帽的人,被戴高帽的人总归是要笑纳的,帽子越累越高也不会嫌沉,哪怕像红豆大小的脑袋,要是给顶半个鸡蛋壳大小的帽子,凑合一下,也是戴着正好的。在高帽的遮盖下,享受着片刻的欢愉。

照镜子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脸,已经有了脸从X号变成XL号的自觉,内心忐忑不已,第二天就会到处问,“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又大了一圈?”如果回答的人说,“对啊,岂止是大一圈啊,简直是从绿豆饼往馕饼的方向发展啊。”这时候,明知道别人讲的都是真的,但是会把内心的羞愧转化成对回答问题者的厌恶,首先腹诽一下,“好讨厌啊,谁让你讲真的啊,我跟你很熟吗?”继而一天的心情都会沉浸在胖脸的忧愁里。但是如果回答的人说,“哪里啊,明明还是尖下巴,看起来跟以前一样美。”这时,明知道别人是在恭维自己,内心填满的已经不是对脸变大的烦恼,反而会产生“好了,趁着还有轮廓那就少吃些零食”的轻松心情。“戴高乐”是人之常情,再真实的实话也不如一顶小高帽贴心。

学生时代,随着《冬季恋歌》的热播,那围着深蓝色围巾,戴着椭圆形镜片的眼镜,发质柔软,笑起来很治愈的裴勇俊一跃成了女生们的心头好。那时候“欧巴”这个词还没有流行,女生表达对男明星的恋慕还比较内涵,只是辛苦了课桌,生生挨了无数刀才消停。最疯狂的女生已经不屑于拿小刀刻名字,也不再看着贴画暗自幻想神伤,而是拌起了家家酒。你若有急事喊她名字,她不抬头,如果你唤她裴太太,她就忙不迭的跟你搭话,笑得如同春风拂过,花枝乱颤。这顶高帽你给她戴对了,她便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戴高乐”就是这么单纯、好说话。

羊年春晚,在小品《投其所好》里,郝建喊马菁菁马处长,马菁菁顿时捂着脸,跺着脚反复说着“不不不……”,可是通过略微夸张的动作就可以看出,这是典型欲拒还迎,你看这样的“戴高乐”,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使不得,使不得……”,可是身体和表情都是很诚实的。怎么说呢,只怪高帽过分美丽,让我有点情难自已。

行渐年长,听了N遍狐狸从乌鸦嘴里骗肉的故事,也受到了皇帝的新衣的教育,经过了不少糖衣炮弹惑人心智的考验,看到高帽不再是欢欢喜喜地戴上,而是有点露怯,内心不断质疑自己,“我配戴这顶帽子吗?不合适会不会让别人笑话?”就像看到漂亮的衣服,不再是固执的“我要穿,我要买”,而是自觉地去问导购小姐,“请问有170的吗?”这就是“戴高乐”的一种思想进步,不是所有的高帽都要照戴不误,看到高帽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脑袋是否能撑起它。

前一阵单位有个姐姐给介绍对象,一上来就给我戴高帽:“哎,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属兔的,你不是属蛇的嘛,这个属相跟你很配。这小伙子可是不错,绝对的潜力股,个头不算高,我知道你不是喜欢挑人身高的人,相貌也可以,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太潇洒俊朗的外表,工作也还可以,我知道你不介意收入是不是比你高,家庭条件一般,但是我知道你不是在乎出身的人……”这位姐姐罗列了一系列这个男生外在的条件,也没有提及这个男生的人品、性格等问题。我收到的信息太多,所以只听到了最重要的一部分“我知道你不介意,你不是这爱慕虚荣的人”。是啊,这种评价真高尚,可是我真的担不起。我不喜欢挑人身高,我也不太喜欢过于俊朗的外表,我不介意收入是否比我高,我也不介意出身……是因为我自己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是否在思想上棋逢对手先不管,至少在外在条件上差异别太明显,而不是因为我是那种纯粹到什么都不介意,然后火速相亲,速配成功,安心结婚的人。可以的话,把一个性格好的高富帅塞给我,我绝对不会矫情得像郝建似的,咬着嘴唇、跺着脚说,“使不得,使不得……”我肯定伏在地上高呼,“苍天啊,大地啊,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架到这个高度,实在难以推脱,终于我见到了那个相亲男,才知道他跟给我介绍对象的姐姐从来没见过,也确实是属兔,比我大一轮零两年的兔。真是不禁感慨,幸好还没被高帽迷失了心智,否则一时脑热,一时被自己感动,一时被高帽感动,我说不定就跟他直接结婚,做他孩子的后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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