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火,雪

冬,火,雪


我站在海岸的礁石上,等着谁的出现。海岸上升起华灯,在夜幕时分。飘雪的日子里,我就看灯塔里的煤油灯被点燃的火苗在空中摇曳。

那个冬天,在峡湾的居所之上,我深居浅出将近一周。不过我当初是为了什么要来到这里的,这一点居然至今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接近极圈的地方在冬天分外阴冷,每天大抵也只有将近八个小时的白天。一天中的时间大多数被漫长不知何时结束的黑夜所包裹,我的书桌前,那站炽白的光与不远处的炉火是我那一周的孤独之光。

那个时候的我写新移民的故事,然奥斯陆到这个镇子的路崎岖且漫长,大纲立下,我便已然睡去,再醒来到了居所,全然不知如何说起那个为了逃离过去而移民的穷苦人的故事。那个时候令我挣扎的并非吃饱穿暖,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寂寥。

在那不长的时间里,我清晨打开窗子喂食海鸟,和全然听不懂人类语言的他们说话,更别提我用汉语和北欧的鸟儿说话了。单数的日子开门等着运送蔬菜的车子到门前驻足后略微讨价还价一番,做生意的一堆夫妻和蔼却也多少显出年迈。再有的,便是整日整夜的波涛声。

冬天时候峡湾的风仍旧很大,当地人们告诉我,落了雪之后,便会规律性地停风几日。待屋顶的雪足以在融化的时候由屋檐大片地落下那时,你才会发觉那样素裹的世界里,你是目及之出唯一一个与背景色格格不入的一个个体。那时候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事物和你一样,你的特别之处反而更轻易地揭开了你的孤单。至于那样孤单的时候究竟什么算得上是孤独。

那个时候出海的邻居回来,从缓坡那边驶入峡湾的简易码头。刚夜幕的时分,我向他招手,他冲着我吹起当地民谣的口哨。她的女儿陪着他,坐在船体的深处。

“Nice to meet you.”我说。

她莞尔一笑,洁白的手轻轻搭在我倾斜的肩上。“You look so nice.”

她问我次日是否愿和她去东边旷野的深处,到已然干枯了的蒿草大地上去。然至了归期,我便握了她的手,向她抱歉。

“I’ll miss you.”

她为我唱歌,我从来没有听过。

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 my love and I did meet

在莎莉花园深处,吾爱与我曾经相遇。她雪花般的纤足,向着花园尽头走去。

She bid me take love easy as the leaves grow on the tree

她嘱我爱得简单,如枝上萌发的新绿。

But I being young and foolish with her did not agree

但当年年少无知,不愿接受她的心语。

In a field by the river my love and I did stand

在远方河畔旷野,吾爱与我并肩伫立。

And on my leaning shoulder she laid her snow-white hand

在我微倾的肩上,她搭起纯白的手臂。

She bid me take life easy as the grass grows on the weirs

她嘱我活得淡然,像青草滋长于岸堤。

But I was young and foolish and now I am full of tears

但当年年少无知,如今早已泪满衣裳。

She passed the Salley Gardens with little snow-white feet

她雪花般的纤足,向着花园尽头走去。

But I being young and foolish with her did not agree

但当年年少无知,不愿接受她的心语。


那天的天气晴朗,车子走到她的家门口,我看她人正站在窗口。

她向我招手,倏然间,我有些泪目。

冬,火,雪。在那个瞬间,我似乎是见到了最闪亮的人间烟火。

你可能感兴趣的:(冬,火,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