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莱茵河见证（14）

逃离地狱——辞职

1.

“嗖——”没等交通灯变绿，林晓蹬上车冲过路口。

离开路口四五十米远，骑上马路，身边偶尔有汽车驶过，她稍感安全。回过头扫一眼，确定那几个浓胡重眉毛的中东人没有跟上来，“砰砰”狂跳的心才平缓下来。

回到家里一头扎到床上，只想倒头就睡，再没力气洗漱。但累倒极限时，林晓却睡不着。

她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体力难以支撑中餐馆的高强度劳动；也从没有这种体验：打工已经累得半死、工人之间勾心斗角、老人欺负新来的；老板不懂得尊重人，对打工者呼来唤去……

早上，她感到头昏沉沉的，脑门发烫，实在起不了床。她想打电话给老板或者老板娘，但没有他们的手机号码，人家不屑给她。对了，有张厨师的微信号。

“张厨师您好，您有老板的手机号码吗？我有点急事。”

“有，但不方便告诉你。”张厨师拒绝得直截了当。

TMD，狗仗人势！林晓心里骂道。这个笑面虎、老江湖，人老心毒，油滑得像个泥鳅。

欺软怕硬的江湖之人，对弱小者，举手之劳的小事也不做。

林晓在自己桌子上的书报盒里翻出中餐馆的小册子，上面有餐厅的订餐电话。

“喂？”电话拨通，老板娘的尖嗓儿从手机里传出来。

“老板娘，抱歉我病了，我先生也不高兴我去餐厅上班。”

“你是说你来不了，还是不来了？”老板娘对打工者是不是生病向来不关心。

“不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现在快圣诞节了，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候，你让我上哪儿找人去？”老板娘的口气和老板一样，开口就是抱怨。林晓辞职也不对，不是时候。

“如果你们缺人，我可以考虑再坚持几天。”林晓这个时候还在为他人着想。

“不用了。”电话里换了男声，老板在一旁搭腔。老板娘事事得听老板的。

“下午你来结账吧。”老板娘复述着老板的话。

林晓不解：为什么这么多缺德、没人性、充满戾气、欺压同胞的猪头老板们能在德国小城赚钱、为非作歹？

2.

人在穷困、自卑时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林晓在这家中餐馆干了20天，每天10小时，老板只付给林晓450欧元。中餐馆老板付给林晓的工钱每天不到3小时，不到德国每小时最低工资标准的一半。在德国这个法治国家，有些中餐馆老板可以如此无视法律法规。

赵姐听说了问林晓：为什么不去告发这些邪恶狠毒无耻的老板？

没有合同怎么告发？合同是保护自己的盾牌，这是在德国。林晓记住了。

中餐馆的打工经历，让林晓从未没有感到自己是如此虚弱、无能。

林晓不管什么医疗保险了，性命要紧。

辞了中餐馆的活儿，像逃出了地狱。中餐馆累死活人不偿命，如果这把还不太老的骨头交代给猪头老板，实在不值得。

初来乍到的林晓，在德国变成彻头彻尾的穷人、弱者，此时的她多么渴望得到汉斯的帮助，渴望汉斯坚实的臂膀。

汉斯对林晓的辞职不太高兴，不说话，绷着脸，家里凝重的气氛比外面的天气还阴冷。

林晓去中餐馆打工，汉斯觉得丢了他的面子，不高兴，脸拉得比平时长；林晓辞了工，汉斯脸上还是没有笑容。林晓在中餐馆打工累得半死，汉斯不以为然，没有一句同情的话。不管林晓做什么，汉斯似乎都不满意。林晓不知道汉斯为什么对她总是不满意。

辞职几个星期后，德国邻居马丁拿着小城报纸来林晓家。

“C中餐馆厨房起火，厨房和屋顶被烧，老板失踪”，马丁用英文告诉林晓。

这不就是自己打工的中餐馆吗？居然着火了？真是老天有眼。

中餐馆的打工经历让她刻骨铭心，她发誓再也不会迈进中餐馆的门，只到德国人的企业打工。没想到离开不到一个月，餐馆就被烧了。

“餐馆修缮费用保险公司支付一半，餐馆租赁人支付一半，但C中餐馆老板夫妇已失踪，联系不到人。”马丁用英文继续解说着报纸上的内容。

莱茵堡小城共有四五家中餐馆，其中三家中餐馆老板来自同一个县，他们是老乡、沾亲带故。有些老江湖偷渡多年前偷渡来的欧洲。德国人 要想找到他们还不容易？除非他们逃离德国、逃离欧洲。

事后几个月林晓得知，C中餐馆厨房燃起的大火是由于老板疏忽所致，差点将租赁的两层小楼烧毁。中餐馆老板夫妻在大火后离开小城，不知去向，留给德国房主一栋需要花费巨资修缮的危房。

小城的德国人如何再相信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