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

  早已拿手机拿的手酸痛的我,坚持不住地轻轻把手机放在枕头上面,接着按下了扬声器。 此刻电话的另一头的奶奶,聊得正来劲。  

  我跟你说啊:“我听说过几天家里会很冷,不出意外的话估计会下雪,为了迎接雪的到来我已经把你给我买的那两条毛裤都一并穿上了,一共穿了四条,最里面一条打底裤,第二层一条秋裤,接着是你买的那条有毛的棉裤,最上面是你买的那条风衣裤,现在下冰块我都不怕了。”

  哎呀,听到这里突然咯噔一下,一个劲笑弯了腰,愣是把我的脖子给扭的酸痛酸痛的。 “奶奶,没那么夸张吧,您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了您见过广东下雪吗?再说了这不还没开始下呢嘛,您现在就穿四条裤子您确定此刻不会感觉到热?”   “热呀,我现在腿都在冒汗。可是天气预报是这样说的,很快就会下雪,我不能打没有准备的战啊。”   “哈哈哈哈哈,看得懂天气预报吗您”   “很明显啊,有图片在那里的,有雨的话就可以看到一滴滴雨水往下掉;天气晴朗的话会有太阳在那里笑;阴天会有云朵在那里飘......”   是啊,奶奶辈的不看图像难道还能听懂普通话不成,能看图说话就已经很牛逼轰轰的啦。

  我奶奶,短发像罩一了一层白霜,一双大眼睛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一双粗糙的手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皱纹。我充当的角色是她的私人理发师兼服装设计师,因为她脸不大,我总是喜欢给她剪个小时候都爱梳的妹妹头,然后用老爸的剃须刀把脖子背后多余的碎发全部扫荡干净,一根不剩。或许因为奶奶有着漂亮的底子,梳着妹妹头看上去总是那么中真美,虽然腿脚不便于蹦跶,兴奋起来却可以通过脸部肌肉表现的淋漓尽致,慈祥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说起话来又清脆又好听。   

  她最喜欢的电视节目当然是男生女生向前冲,因为这档子节目看起来不但言简意赅还颇有趣味,不用听主持人在唠叨什么不用区分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更加不用担心谁谁谁在哪一集会中枪身亡谁谁谁最后有没有活过来。只看谁最终突破重重关卡最后按下抵达成功键就好。

  每到中午时分,就是她最活跃的时刻了。 “哎呀妈呀,这女的怎么这么笨啊,也不知道等一下下再跳,前面有金子啊?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跳猛了吧?摔了个狗吃屎” “你说地板滑就先抱着原地不动呗,着啥急啊。” ........ 好几次看的时候手拿着筷子整个人却已经走进电视机里面的奶奶已然没有察觉到我往她碗里夹的菜已经堆成山。   

  “想,如果你去参加的话估计你也可以拿个奖回来。”  在一旁的老妈随口问了一句 “啊想不行,就算漂浮积木跟指尖跳跃过了,疯狂滑梯她也过不去,何况后面还有忐忑迷宫激流勇进等等,阿想太胖了,会反应不过来的......”   此时,奶奶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打断老妈的话,说完继续盯着电视屏幕,依然没有要吃饭的意思。

  是啊,胖是我致命的心病。回去家人第一句问候语当然就是“你又长胖了,腿粗了,胳膊粗了”等等这些让我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形容词砸过来,然而,我毫无反抗的能力,所以回家之前都想好好饿上几天再回家。

  因为奶奶腿脚不便,每次回去洗澡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奶奶每天依靠的是那张又重又结实的木椅子,上洗手间或者去床上睡觉的时候奶奶就会一步一步吃力地挪动着这张椅子,吃力地挪向目的地。可每次帮她洗澡的时候我就厌得看她那一步步龟速般慢慢挪动的样子,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我习惯一把抓着她的椅子先来一个360度大旋转把奶奶从原地转到浴室的方向,接着来个漂移式一分钟不到把奶奶拉到浴室。 听起来很魔性的事情,奶奶却乐在其中。 “就喜欢你帮我洗澡,够壮够强力气也够足,办事效率高。”奶奶一旁得意地夸赞到。 外人听来是夸赞,我还不了解她那点小心思,就是变着法说我胖呢,经常喜欢打量着我的腿自言自语:“这腿真是够我两个大了,这胳膊也是结实的很呀,比那些来山里种树的“北佬”(形容外省来的山地工人)还壮实。” 可每次这些“夸赞”过后又叫我吃大量有营养的东西是奶奶最擅长做的事情。每次回到家总会说哪哪有什么好吃的,然后今天叫老妈杀只鸡,明天叫老爸来只猪蹄..... 我知道,她心里是爱我的。就像我爱她一样。

  然而,睡觉前讲跟她以前有关的故事成了每天晚上她给我上的必修课,有些故事使我印象很深,原因很简单,她重复说了无数遍。 那就是关于爷爷的故事。 白天她从未提及,夜里却总是一个劲地喋喋不休。 奶奶喜欢抱怨爷爷在的时候从来没有关心过她,总是喜欢跟她吵架,还喜欢把固执、小气等等标签使劲往爷爷身上贴。

  已经是深夜两点钟,一如既往,关紧了门窗裹足了被子的我躺在奶奶身旁,分明应该热气往上冒,可不知为何那晚我明显感觉到一阵又一阵凉意涌上心头。 “死老头,节省了一辈子,自己都舍不得吃,结果到死不也没憋出个屁来。”

  是啊,爷爷的一生都在节省,他不愿把钱花在很多没用的地方,因穷困的日子经历多了自然不愿意随意挥霍自己的血汗钱,这些奶奶其实心里都明白,不然不会在说这句话之前就提及那么多以前她跟爷爷从稀饭都吃不起的过去讲到如今爷爷已经离开;更不会提及那么多以前自己带着七八个小孩如何从风里雨里走来做铺垫。

  我深知,奶奶是爱爷爷的,就像爷爷生前爱她一样,只是他们那代人,习惯把爱压到心里的最底层,像一颗沉入大海的石子,从来没人关注,却衬托出犹如明镜的清澈。

  爷爷表面看起来对奶奶蛮不在乎,却时常出趟远门回来都偷偷把好吃的千里迢迢带回来塞给奶奶衣兜里,譬如饼干、譬如糖果...... 奶奶看起来对爷爷也是颇为不满,却时不时地提醒我爷爷的外套脏的可以刮出一层厚厚的灰,示意让我帮爷爷的外套拿去洗一下,爷爷身体不舒服走路去医院,奶奶总是喜欢在一旁唠叨:“不要人送不要人送倒在半路我就睡觉都笑醒......”奶奶知道,我听完一定会开着摩托车追上去执意把爷爷拽上车送到医院再把爷爷接回家,因为我怕爷爷一个不注意就晕倒在地。

  这种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来爷爷去世了。 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哭的泪都干了,奶奶却出奇地坚强,一滴眼泪都没流。 可不知为何,后来的无数个晚上跟我讲起他们过去的时候,奶奶声音都会哽咽,虽然闭着灯,可我明显感觉到奶奶的眼角在流泪。讲着讲着就停止在“困了”的两个字中。 后来我听到奶奶躲在被子里抽泣,再后来抽泣声随着凌晨的暮色显得越来越明显。

  我知道,奶奶跟我一样向命运要了一把铁锁,把有您的季节锁进夜晚的灯火,不提及到你们的过去,她从来不会想起痛哭。

  是啊,这就是他们那个年代对爱的诠释,没有太多言语却深深打动人心。 我蹑手蹑脚地翻了个身,模仿着睡着的样子蹬了一脚被子,一阵鼾声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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