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你，只有今生，没有来世，亦足矣。
01
一日，九重天上的两大战神百无聊赖，遂相约比武。当然，点到即止。
他们从南天门斗到广寒宫，又转战兜率宫。战况胶着，你攻我守，上千个回合下来，依旧难分胜负。
“轰。”神仙打架，炼丹炉受到波及，轰然倒地。刹时间金光大作，仙丹散落。
守炉仙童嚎啕大哭:“两位战神，这可如何是好啊？”
“勿忧，吾在。”二神异口同声，双手翻转间，歪倒的丹炉重立，颗颗仙丹飞回炉中。
“一，二……”小仙童抹一把泪，仔细数着飘在空中的仙丹。
“九十九，九十九，还有一颗呢？老君一炉丹都是整整百颗！”仙童惊呼，哭丧着脸。
此时，两位战神已然溜之大吉。
02
刘士霁忧心忡忡地看着卧病在床数日的刘母，温声道:“娘，今儿你在家好生休息，我替你去集市卖菜。”
说罢，他转身背起菜篓提上小白就出门去。小白是他救回来的一只断了左翅的麻雀。
不能再振翅高飞，翱翔天际，小白顺从地做了家养雀。既不偷吃院子里晾着的谷，也不啄篓子里的菜，乖巧得很。
刘士霁把菜一一摆在刘母的摊位上，呆立着。街上人流如织，提着菜篮的姑娘婆子左挑右选，就是不来他的摊位前。
这也难怪，别的小贩扯破嗓子叫卖，就他一个人闷声不响，谁会光顾呢？
见状，刘士霁张张口，喉结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咬唇敛眉干着急。
踌躇良久，他终归放不下读书人的脸面，拿出怀里的书翻阅，不再思索如何吆喝。
“喳喳喳……”小白突然从他的肩上跳到书面，用小眼睛望着他，不停叫唤。
人声嚷嚷中又添雀鸟叽喳，声音格外清脆，众人闻声围过来。
鸟儿不停叫，少年微微笑。难不成他能听懂鸟语？思及此处，大家不由得高看这个书呆子几眼。
有人开始挑菜，低头却看见碧叶间有一颗黑乎乎的东西。那人皱眉:“你的鸟拉屎在菜叶上了，谁还想买？”
众人一瞧，还真是，遂一哄而散。
煮熟的鸭子飞了，刘士霁敛眉，打量着小白。小白抖抖唯一的翅膀，示意自己无辜。
刘士霁捡起菜叶间的“鸟屎”，捏在指间，这个东西就一颗绿豆那么大，确实不像小白的杰作。
小白突然振翅跳起来，啄走他指间的小颗粒吞下去，力证自己清白。
书生笑得开怀，把小白放在肩上，继续寻书中的颜如玉。他看书看得出神，连小白从肩头滑落都未察觉。
小白迈着小碎步，在人群脚下左躲右闪，消失在无人的巷子。没人注意到这个小不点。
03
日落西山，刘士霁一无所获，收拾了已经焉掉的菜，准备回家。蓦然发现小白不在肩头:“小白！小白……”
他四处找寻那个灰不溜秋的小不点。暮色四合，无果。
一想到小白可能丧命在某个大汉脚下，刘士霁泫然欲泣，独自归家。
途中，一白衣女子翩跹而至。女子容颜秀丽，似清水芙蓉。可惜，她有口不能言。
说来奇怪，她非要跟着刘士霁，寸步不离。刘书生老实巴交的，恐带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回家惹人非议，遂再三劝阻。可无论他怎么推托，女子还是亦步亦趋跟紧他。她目光灼灼，眼神坚毅。
罢了，就留她一宿吧。把她一个人扔下，不是君子所为。刘士霁内心一番挣扎，最后妥协。
回到家中，白衣女子二话不说就直奔床边，为刘母端茶倒水。一整夜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任刘母怎么劝她休息都无动于衷。
次日清晨，刘母悠然转醒，觉身心舒畅，沉疴数日，突然大好了。她不禁喜上眉梢，心思一转，儿子带回来的姑娘真是福星。
04
“姑娘，你贵姓？”刘母推门，见白衣姑娘正在灶台前忙活，她笑得嘴都合不上。心里打定主意，如果这姑娘清清白白，就让她做自家媳妇。
那姑娘放下锅盖，指指自己的嘴，又摆摆手。水汽氤氲在她面前，沾湿额前的发。
刘母心里一咯噔，敢情是个哑巴？心凉了半截。
米粥的清香从锅里飘出，吸入鼻间，顿感心旷神怡。大病初愈，刘士霁嘱咐刘母不可饱食。可耐不住饭菜可口，刘母喝了满满当当三大碗粥。
吃饱喝足，那姑娘又主动收拾碗筷。刘母见状，心神摇曳。如此好的姑娘，一定不能拱手让人。哑女又怎样？刘家不缺能说话的人。
刘士霁见白衣姑娘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碍于面子又不好主动提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姑娘不识字，写不出名字。刘士霁见她伸展手臂，比出振翅高飞的模样，脱口而出:“姑娘芳名白羽？”
白羽会心一笑，你取的名，什么都好。
白羽住了下来，每天陪刘母卖菜做饭，俨然一副好儿媳模样。刘士霁在窗台边读书时，抬头总能看见白羽在院中忙忙碌碌的身影，心内安然。
他想他上辈子一定做了无数好事，今生才能与白羽相遇。
05
那年秋，在刘母的撮合下，刘士霁与白羽成了婚。
新婚之夜，刘士霁第一次见白羽穿大红的衣服，云堆翠髻，她娇俏若三春之桃。那一刻，刘书生才真真体会到什么叫惊为天人。
此后，二人琴瑟和鸣。白羽待刘母如亲娘，讨得老人一片欢心。刘士霁去学堂做了个夫子，刘家的日子倒不难过。
只是，白羽一直无所出。刘母寻遍天下偏方，白羽喝了一盅又一盅药，肚子还是扁扁无起色。
士霁心里惆怅，面上倒平静无波。一边安抚盼孙心切的娘亲，一边安慰受挫的白羽。
刘母心善，也不忍难为白羽。白羽摊开双手，耸耸肩，泪涌出来，她有苦说不出。
五年后，刘母病逝，留下一生没抱上孙子的遗憾。
刘士霁没有考取功名，与白羽粗茶淡饭，一生一世一双人，相伴二十载。终其一生，没有后代，也没有休妻纳妾。
他去后，白羽凭空消失。
她本鸟雀，短短几载寿命。生死危难之际，承蒙刘士霁搭救。那日，她误食掉落凡尘的仙丹，本应飞升成为一方小仙。但她耗尽仙力，受脱胎换骨之苦，蜕成人形。
上天很公平，她重新长出了手臂，却失去了声音。
她倾尽所有，只为与他执手一生，人间白首。逆天而行，她已没有来世，等待她的只有灰飞烟灭。
这世间再无他，那也不会再有她，她该走了。
【无戒365 第51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