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赌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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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赌你离开，是因为爱

第十章

高诺的那辆跑车，要从高中的时候说起，那是六叔送给她的毕业礼物。当时，初中毕业时，六叔已经帮高诺找到一个俱乐部，高诺也是在那个俱乐部里认识了后来的朋友冷东，冷东的冷烟俱乐部也是后来高诺经常会留住的地方，当年古少和伊子夜赌命受伤，躺在医院的重症室里，高诺就躲在冷烟俱乐部里，谁也不见，直到冷东说古少醒了，高诺才肯出门。

这次，那天从家里出来，高诺一路将车子开到二百码，已经不记得路上有没有闯过红灯，躲避过其他车辆，只是一路开到了冷烟俱乐部。高诺到的时候，冷东和吴旭正在吃饭，看到高诺进来的时。候，冷东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添了一副碗筷继续坐下了吃饭。高诺默默的吃完饭，收拾着碗筷。对于高诺的突然出现，冷东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在高诺洗碗的时候站在高诺背后说车子需要保养了，便将另外一把车钥匙放在餐桌上离开了餐厅。

高诺在冷东那里关掉手机，第二天早上被冷东拉开大门的声音惊醒。也起来跟着冷东去林子里打拳。打拳是冷东的习惯，也是高诺认识冷东这么多年，除了车子之外，冷东最喜欢的一件事情。高 诺站在清晨有些微凉的树林里，看着一身黑衣对着沙袋认真出拳的冷东。想着此时的韩毅是醉倒在哪家酒吧或者会所的门口？其实，这次，高诺并未猜对。

许遇出现在冷烟的时候，高诺正穿着工装躺在车底。冷东习惯性的跟许遇点点头便继续对着自己的车子敲敲打打着。许遇习惯了冷东的沉默不语，对于在这个林子里会出现的孩子们，许遇都了解，也都知道，他们的世界有别人看不到看不懂的东西。

“你再不回去，公司就改姓了！”许遇将高跟鞋脱下，拉开车门拿出一块瑜伽垫，盘腿坐在车前。语气中略带着一些抱怨的说道。

高诺没有说话，只是从车底轻巧的挪出身子，也盘腿坐在许遇的对面，看着许遇。心想自己也确实有几天没有在公司了，这几天，又劳累了遇姐，高诺有些抱歉的冲着许遇笑笑。

许遇看着脸上有些油污，还傻傻的冲自己笑着的高诺，突然心里一阵难过，这个丫头，从认识冷东之后，从会开车之后，从将当年打败自己父亲的章明哲打败之后，冷烟仿佛就变成了一个隐藏她秘密的地方。而这里，也更像是一个她跟自己和解的地方，每次她将自己藏在这里，许遇都会隐隐的觉得一阵难过，却又无法去帮助她，也只能是在合适的时候，将她叫回来，叫回到现实的整个世界里来。

许遇原本并不知道高诺突然间不出现在公司是为什么，但是许遇去高诺家里看到的却是整个空荡荡的房子，而韩毅的手机也一直打不通，高诺也关掉了所有的联系设备，做家政的李阿姨说他们两个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隐隐间，许遇觉得他们仿佛做了什么决定，许遇有些担心这几天没有出现在公司的高诺究竟怎么了。

直到昨天韩菲菲出现在公司，带着一份离婚协议书。许遇才知道，韩毅已经消失了两个星期了，他只是在走之前去看了父母，但是并没有说自己要去哪儿，做什么，只是一再的请求自己的母亲，解除和高诺法律上的婚姻关系。许遇在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韩菲菲时，竟然有些暗喜，这个女人，算计了一辈子，算计金钱，算计地位，最后竟然败在了自己儿子的手上。

“六叔还好吗？”高诺开口说话。

“恩”许遇不知道在韩毅走之前，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但是许遇知道，此时的高诺想问的并不是六叔。

“韩毅走了吗？”高诺低下头，将手上的手套解开。其实，这几天，高诺好像知道，韩毅好像做了什么事情，否则，他应该会知道自己在哪儿的，按照以往，他总会让吴旭告诉自己一些事情的，而这次，都已经快两个星期了，吴旭每次来也从未提到韩毅，而韩毅，也并没有来找自己。

“恩，两个星期没有消息，应该走了吧？”许遇看了一眼高诺，这个丫头，明明心里想，明明爱着，却那么倔强的就是不肯去解释。许遇继续说“韩毅走之前，托韩菲菲签了离婚协议。”

高诺在听到离婚协议的时候，正在解另一只手套的手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动作，却比之前用力的扯下手套一边问“签了吗？”

“你的事情，要自己决定”许遇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车边去穿鞋，穿好鞋子的许遇走向停在路边的车里，并没有回头看高诺，也没有再说什么。高诺的事情，一向都是她自己决定的，就像当年韩菲菲求着高诺嫁给韩毅一样，高诺明知道韩菲菲的目的，却还是毅然嫁给了韩毅，那时，高诺说，她嫁的是爱情。如今，她和韩毅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许遇从来没有问过高诺是不是还爱，只是许遇不知道，高诺在签字离婚的时候，会说是因为爱情，所以离婚吗？

高诺看着许遇走向车里，司机发动车子，缓缓的将车开出视线，淹没在蜿蜒的树林中。内心深处有一股沉重的疼痛传来，高诺感觉有些无法呼吸。

冷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高诺的旁边冷言冷语的开口说“很多事，不是你躲在这里就可以解决的，一开始，我在这里也是为了躲，躲着躲着就不想出去了，现在我是留在这里，长在这里，生在这里。”

高诺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冷东，这是自己来这里这么久，冷东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冷东一贯的风格是只做事，不说话，而今天冷东的话却让高诺心里不禁难过了起来。

冷东将一把车钥匙扔在高诺的手里，一边转身往里面走去，一边远远的飘来一句话“什么时候来这里不再是躲了，我就把你的车还给你!”

高诺看着躺在自己手里的钥匙，心想竟然被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

那天看着在自己面前殷殷哭泣的韩毅，内心生出的那种厌恶让自己害怕，就像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古少空荡荡的小腿时，内心深处的那种怜悯，总也会让自己觉得不安一样，她怕自己看的多了，会不再有感觉，会变得像被切去的烂苹果一样，毫无痕迹，却留着一股腐烂的味道，所以她躲起来。

这些年，在古少受伤之前，或许高诺还会将自己所有的压抑呈现在他们的面前，但是古少受伤之后，高诺感觉到一股来自于感情的重压，而那重量，是她一直不敢去衡量的。古少粗暴的责骂她的时候，她也只是一再的觉得自己辜负了所有人，那种感受像极了小时候失去父母的感觉，所以她躲起来。

韩毅走了，高诺不敢去找古少，不敢告诉古少，韩毅走了。古少的脾气在受伤之后，古怪的很，他对高诺不再是从前的宠溺，更多的是责怪，责怪她守着自己这么一个废人，不肯离开，所以她会躲着，躲着古少。

高诺望着冷烟通往城市那条唯一蜿蜒在树林中的路，想着韩毅离开之后会去哪儿，看着冷东扔在自己手里的车钥匙，高诺心里一阵难过。现在自己是一个在法律上离过婚的女人，在现实中失去爱情的女人。而此刻的自己，是一个被所有人抛弃，自己也放弃的懦夫，躲在这里，以为可以一直躲下去。但是终究，自己不如冷东，可以一直躲下去，真的不问世事。

高诺冷笑着一边站起来，一边将工装的拉链拉开，慢慢的像脱掉自己的一层外皮一样将工装脱下，轻轻的放在车顶上，像来时没有跟冷东打招呼一样，开着冷东的车缓缓的走向那条通往现实的路。

走在两旁都是树木看不到尽头的小路上，高诺将车速放慢，回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是许遇带她来的。六叔说准备送给她的礼物，在这里。于是，许遇带着她开了很远，直到高楼渐渐消失，出现在道路两旁的是大片大片的绿树，司机一个急转弯，便拐进了这条从此让她一直想要逃离的地方。

第一次见到冷东的时候，冷东正撅着屁股趴在车头前打开的机顶盖里，不知道在检查着什么。看到高诺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冷东的话一直是不多的，后来高诺才知道，冷东那时候是高三，但是因为他一直在车厂从不去学校，学校已经将他的学籍保留，冷东也并不管这样会对自己以后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只是一头扎在这个车厂里，对着自己喜欢的车，喜欢的零件，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后来，高诺也在冷烟里也遇见了其他的人，他们大都是大学生，更多的都是在那个冷漠的城市里，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们。他们中也有在这个城市里，被打击的彻彻底底，一无所有的年轻人们，他们抬着倔强的头颅昂首来到这里，却颓然倒下，正在的在这里做起了自己。吴旭就是其中的一个。

吴旭说他父亲只是一门心思的告诉他，酒店以后是要交给他的，而他要做的，是听从父亲的一切安排，去留学学习专业的酒店管理，之后回来为酒店效力，将酒店发展的更好。吴旭说他厌恶那样的父亲，厌恶父亲的啤酒肚，厌恶酒店里出入的那些虚假名流，他说他们身上都有一股钱的味道，让他头痛。但是他不知道在那个城市里，要怎么样去对抗自己的父亲，对抗那个多少漂泊的人们梦寐以求的生活。也只是在一次偶然中误打误撞，吴旭来到这里，遇见冷东，便也将这里变成秘密基地，让自己成为了一个也可以逃离的人。

冷东很喜欢这些仿佛被城市，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们，虽然他从来都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收拾出一个个的房间，留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他们，就像高诺，每次不管什么时候出现，冷烟这里，总会有让她睡觉的地方，也总有冷东亲自做的饭菜。

高诺将车速放到最慢，一边回想着在冷烟里遇到的人们，一边想着韩毅如果离开会去哪里呢？回到城市里，签了离婚协议，生活还是原来的样子不是吗？签与不签，有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