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妙手回春
吴纯性从成都医学院毕业,获得了医学博士。他毕业后的第一选择,就是回石门坎,在石门坎医院工作。
看着医院简陋的医疗设备,吴纯性对柏格理说,同样是这些设备,当年在这里读书时,我觉得这里的医疗设备又多又好又新,什么都想摸摸。在成都医学院学习后,才知道什么是医疗设备,才知道石门坎医院的设备有多差。
柏格理笑着说,这一切,都需要你们来改变。现在,你的学问是苗族里最高的,是苗族中的第一个博士。不说5000年来的第一个,至少是有了博士生以后的第一个苗族博士。现在,你要用你的能力,来改变这里的一切。
一天,一队士兵闯进石门坎医院,要求见柏格理。
看见这些士兵凶神恶煞的样子,柏格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急匆匆赶了过来。
一个士官看见柏格理后,小步跑上前,立正敬礼,说:“报告柏格理先生,我们团长身受重伤,急需医治,请派吴纯性医生与我们前往。”
柏格理问:“你们怎么知道吴纯性医生?”
士官回答:“我们是这里的驻防部队,吴纯性医生谁不知道。否则,我们不会到这里来。”
柏格理把吴纯性叫来,吴纯性对士官说,你们应该把你们团长送来,我怎么可能去你们驻地呢?
士官说,之所以请你出诊,就是告诉你,如果把团长治好了,你可以回来,还可以带着大洋回来。如果治不好,你就不要回来了,陪团长安葬。
吴纯性心中一惊,说,我是医生,我只能尽到我的责任,就是救死扶伤。我不是殉葬品。如果是这样,我不去。
士官说,不去也得去。不仅你要去,柏格理也要去。我们来这么多人,就是要强行带你们去。
柏格理说,你们这不是救人,而是抓人。
士官说,尊敬的柏格理先生,不要多说了,我们不愿意对你动粗。我一句话说明了吧,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只能救活,不能医死。赶快作准备,跟我们走。
没有办法,吴纯性简单问几个问题,带着简陋的药箱,与柏格理一同去部队驻防地。
来到团部,只见全团士兵列队站立,每个士兵的脸上都非常严峻。吴纯性通过这些士兵的脸色知道那句话的分量了。只能救活,不能医死,否则就会成为殉葬品。
吴纯性检查了团长的伤口,子弹从腹部打进去,腹部开了一个大口,肠子都流了出来。由于时间太长,伤口已经感染,打烂的肠子已经发绿。马团长一直处于昏迷中。
手术的风险是很大的,在驻地手术,风险更大。这里没有手术室,不能全面消毒,没有必要的应急措施。
吴纯性对士官说:“必须抬到医院去才能手术,在这里我不能保证马团长的生命安全。如果你们不同意的话。我也不回去了,就留在这里陪葬吧。”
士官说:“你没看见马团长现在这样痛苦?几十里的山路走下来,恐怕不是死在手术台上,而是死在路上。”
吴纯性说:“这里没有任何设备,没有助手,没有必要的应急手段,不做也是死,做也是死,你们选择吧。”
士官把这件事告诉副团长,副团长对柏格理和吴纯性说:“我们知道你们的为人和医术,我们尊敬你们。你们可以按照你们的方式对马团长进行手术。有两点我要说明,第一,柏格理不能走,如果马团长回不来,柏格理也回不去。第二,派一个排的士兵随同,如果马团长救不活,你吴医生也休想活。当然,如果能救活另当别论。我们不仅要赏你们100块大洋,在我们驻地,你们可以自由自在地传教,包括对我们的军官和士兵。”
柏格理看看吴纯性,吴纯性说:“老师,看来你只能暂时留在这里了。你放心,我一定尽我最大的能力,把马团长抢救过来。”
然后,吴纯性掉头离开柏格理,没有再回头。
柏格理在驻地的第一天是很难过的。他在估算着时间,现在他们应该是回到石门坎了,现在吴纯性应该做完手术了,现在马团长应该是苏醒了。士兵们现在应该是返回驻地了,我很快就要回去了。第一天就这样过去,没有任何消息。
第二天同样令人焦急,整整一天,没有一点动静。士兵送来饭菜时,一言不发。柏格理问他有什么消息没有,只见他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第三天还是这样,仍然是没有任何消息。柏格理想,手术肯定做完了的,或许马团长没有苏醒。如果他因抢救晚了,或者伤口感染了,醒不过来了,那自己也不要回去了。
来中国二十多年,这次是完全不能把握自己的生命。想到过去也遇到很多惊险,但那是自己去找的,明明知道有危险却甘愿前往。但是这次不同了,对所有的过程和结果一无所知,自己完全无能为力。只能是等待,或者说等死。
每天,柏格理都会在驻地门口张望,看看有什么动静,有什么队伍从前面走来,上面抬着马团长。从早望到晚,什么动静也没有。
第四天,柏格理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他能做的,也只是祈祷了。前两天的祷告,是希望主耶稣能使马团长好起来。今天的祷告不是这样,是希主耶稣不要再折磨自己脆弱的神经,自己想跟主而去。
第五天下午,柏格理看见一排士兵朝驻地走来,这排队伍中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当这队人马来到柏格理的跟前,他才看清楚,这位穿白大褂的人是吴纯性。
完了,马团长死了,吴纯性也被押回来了。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等待他们俩的,只有死路一条。柏格理垂头丧气回到房间。
一会,柏格理听到叫他老师的声音,这声音像是吴纯性的,这声音夹带着欢快。或许是好消息,柏格理快步跑了出去。
吴纯性激动地握住柏格理的手,说:“老师,我来接你来了。马团长救活了,也回来了。”
一抬滑杆上,坐着一个军官,朝柏格理微笑,这就是马团长。
隔一会儿,副团长也来了。他把吴纯性与柏格理抛在一边,朝着马团长问长问短。最后马团长说,感谢一下医生,他辛苦了。副团长才回过神来,抓住吴纯性的手,感谢不尽。
吴纯性对柏格理说,手术的第三天马团长就苏醒过来了。为了防止有什么变化,还得观察两天再说。因此,没有来驻地给柏格理报告,让柏格理担心了。
柏格理说,没事。只要马团长好了,就是幸运。担心受累确实有,但是不重要。
然后柏格理对马团长说,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马团长并不知道柏格理留下来的原因,茫然看着副团长不知所措。副团长说,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们也要兑现我们的承诺,100块大洋。另外,你们可以在驻地传教,在官兵里传教,我们配合你们。
柏格理说好啊,这可是我最喜欢听到的事了。
吴纯性对马团长说,过两天我再来给你换药。你的这个伤口,可能要换三四次药才行。
副团长再次拉起吴纯性的手,说:“我知道你是第一个苗族博士,这次看到你高明的医术,真是名不虚传,令人敬佩。当时看见马团长的伤势和昏迷的样子,我心想可能救不活了,没想到你竟能起死回生,感谢感谢!”
在回去的路上,吴纯性问老师,我们是不是要在驻地传教,在官兵中传教。
柏格理说,这是我们的天职,为什么不能呢。慢慢来吧,日子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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