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叔的黑道江湖 - 草稿

图片发自App

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妹妹的孩子办满月，席间见到了我老叔，很多年没见了，那老家伙还健在，更让我意外的是，他在一个学校里做保洁，扫楼道，刷厕所，要知道，30年前他可是当地的风云人物，"民子哥"。
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一大批没有工作的下乡返城人员，开始各种的非法经营，那时叫投机倒把。老叔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踏上江湖之路的。
我们家是少数民族，但户口都是汉族，也许是混了俄罗斯人的血统，都是黄眼珠大高个，身体强壮，老叔尤甚，而且长得帅的一塌糊涂，非常像刘德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让他招惹了无数的是非。

图片发自App

老叔自小打冰球，一直打进了国青队，司职门将，不出意外他会是未来国家队的门将，后来因打架被开除出队。他爸也就是我爷，怕这小子在家惹事，找人把他送进了啤酒厂，没想到这是一条不归路。
老叔进了啤酒厂，立马和啤酒厂里的小混混耍开了，当然也没干什么坏事，就是男孩女孩跳舞滑冰什么的，这期间老叔结识了我后来的老婶，老叔那时像极了«天若有情»里的刘德华，牛仔服，烫了头发，还有蛤蟆镜，老婶漂亮，大眼睛，长睫毛，精灵古怪，活脱一个郭采洁，我不知道老婶的名字，只知道他们都叫她小红。

图片发自App

他们相处的时候我大概7岁，我很羡慕他们，或者那时也喜欢小红，她总往我家跑，每次来都给我买冰棍，之后有小半年没见到小红，再见时，她右脸上出现了一条长刀疤，很深，很长，没多久老叔老婶就结婚了，但刀疤是怎么来的，他没说过，听那些街坊八卦，有说是，啤酒厂和车辆厂的小混混打架，老婶替老叔挡了一刀，正砍到脸上，还有说是因为俩人要分手，老婶毁容要挟老叔，我更相信前者，因为老叔后来找的几个女人，不论原来叫什么，跟了我老叔都改叫小红了。
他们刚结婚那会，和我爷我奶还有我家住一起，老叔不再出去鬼混，不再打架，两口子推着车子出去卖冰糕，日子过得清苦，但我每天早上都有一碗冰糕吃，美极了。好日子不常，老叔老婶的朋友，啤酒厂的一个混混，被捅死了，江湖上是有仇必报的，老婶怎么也拦不住老叔，一气之下回了娘家，老叔他们弄了猎枪砍刀，准备夜路报仇，那边人没死，落得重伤，江湖上的事儿，都不报官，互相约架寻仇，就这样，最终两边找各自的社会大哥，上百人在我们那的江边开战，史称"浏园会战"，我们那五十岁以上的人都知道这事儿，几百人的群架，那已经不是寻仇了，而是地盘，利益，名号之争，输的在当地就不能混了。
猎枪，自制手枪，砍刀，军刾各自都带着家伙，但谁都知道不能往头上招呵，都是腿上屁股掸子上搂，事儿太大，伤的太多，必须得进官，必须得有人"蹲笆篱子"就是进监狱，老叔进去了，他以为年轻，一晃就出来了。
可进去了，就不是人了，里面有里面的规矩，先杀威风，洗澡冷水澡，上"大褂"，糊报纸，喝尿什么的都是常事儿，时间久了有靠山了，也就好过了。

出来了，那就是刑满释放人员，也干不了什么活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老叔进去的时候，老婶已经怀孕了，她把孩子送到了我奶奶那，人就走了，等老叔出来，他们又纠缠了些日子，之后是离婚，还是出走，我就不得而知了，在那之后只听说老婶得了癌症，靠了一年半载的就走了，他们都是苦命的人，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可生活对他们如草芥，不断的蹂躏践踏。
老婶走了，老叔变得暴躁，他不管孩子，喝酒，赌博，总换女人，混社会，一点点在江湖上也有了一号"民子"。
那时候，我们那的社会大哥叫"大地主"和"小地主"，兄弟俩在当地只手遮天，几乎所有挣钱的行业都是他们家的，歌舞厅，洗浴酒店，地下赌场，出租车公司，建材批发，物流长途运输，大型商场，地产开发，兄弟俩政商两界都吃的开，老叔当年就在他们手下，管着一两个舞厅和赌场的生意，可以说无人不识，老叔越走越远，越陷越深，好些年我都没见过他，也不敢见他，害怕他，到哪他都惹事打架，没人敢惹他，九十年代，严打开始了，一个个黑社会性质的团伙被灭，一个个大哥被抓进了大牢，老叔"二进宫",虽然再进去日子好过些，但始终是没了自由，也积蓄。

   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些老了，时代变了，大家都不打架了，都奔钱使劲，社会上的人都开始干拆迁，搞房地产了，他的小弟都是开发商了，眼睛里只有"领导"，已经没有大哥了。
  老叔还要活着，他还得找过去的朋友，帮人看地下按摩院，说白了，类似"拉皮条"的，防着有人不给钱或者打小姐，干了一段时间，他带着一个女人离开了那，这女人着实不好看，但对我老叔好，死心塌地的好。老叔接下来又干了小额贷款公司收账的,就是帮高利贷收钱，给过去的小弟"打工"，估计他也有些不甘心。
   没过几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剩下几间老宅都给老叔，他有了钱就都放到了小额贷款公司，盼望着好日子早点到，不用再快五十岁了，还出去打打杀杀，头一年还好，在家打打麻将小额贷款公司就给分钱，吃吃喝喝不太愁，第二年那公司突然人去楼空，老板跑路了，老叔傻了，几十万一分都了，那几年他又消失了，不知道他去了那，怎么活，谁也不知道。

  再回来相见的时候，就是妹妹孩子满月时，他已没了杀气和锐气，目光闪躲着所有人，蜷缩在席间的角落，不是自家人已经认不出他了，我觉得他像极了«天若有情»里刘德华扮演的华仔，只是华仔最后为兄弟报仇被人杀了，而他还一直活着，也许华仔活到最后的话和他也差不多，我希望他能平静的接受周遭的一切，平静的过完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