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女儿上完小

我带女儿上完小

杜清湘

老天有心送了我千金，还捎带了个好运。女儿降生那年，我告别了把东山太阳背到西山的田野劳动，正式参加工作，成为乡政府一名干部。在单位我担任秘书又兼管灶，可以说是个大管家，有时忙得不亦乐乎，一年很少回老家，女儿吖吖学语、姗姗学步几乎没有印象，只有春节放假才有机会抱抱她，亲亲她的额头，算是女儿享受父爱的奢望。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不觉女儿已满8岁，在距家2公里远的小学入了学，好的是有一路同行的侄女、侄子、外甥女几位同学作伴，让大人少操了许多心。

教学方面自古农村弱于城市，而受大包干影响，偏远农村小学更差一些，大忙季节，两半户老师总要早起耕一会地才赶往学校，上完几节课算是完成当天任务，下午早早放学回家继续干农活，也不布置家庭作业，学生主要靠天赋和自学，因而农村娃能考上大学的寥寥无几。

父亲吃苦耐劳，一辈子不会闲，“吹风就扬场，下雨就打墙”的形容并不为过。家长闲不了，家人自然不能闲，就连女儿也不敢闲，她放学后自觉替换大人放羊、放牛，让他们干田间重体力活，星期日和大人一同早起，包干摘完当天要摘的黄花，挖一筐猪草，午饭后又要当羊倌、牛倌，成了家里必需的半达子劳力，看书、写字根本没有时间。

女儿脑子不笨，但学习成绩不断下滑，三年级期考数学勉强及格，语文只考了56分。问其原因她总是低头无语，厉声训斥就哭鼻子。经再三考虑，说服了父亲，决定给女儿转学。当时我已调环县政府办公室工作，凭着县长秘书头衔，女儿顺利转到县城唯一小学——环城小学就读四年级。

那年我月工资200元刚过，和女儿一同上政府大灶，正餐一小碗汤面5角，一个馒头2角，一份炒菜1元5角，若是羊肉、排骨之类只能啃馒头，就这一月工资几乎吃完，零花钱都缺了。女儿吃不起早餐，更谈不上买零食。记得一次随县长到一家园艺场检查工作，场长送我们3人各一袋红元帅苹果，我带回放到床底下，每天只准女儿吃一个，而从未有过这样待遇的她已感到很欣慰，很满足。

面对经济窘迫的难肠，大灶上不起了，无奈之举，便在住宿房间起了小灶。母亲茶饭好，是远近出了名的大厨子（厨师），之前虽教了我简单家常饭做法，但开始操作很不拿手，擀面片煮成糊浆子、馒头蒸成黄将军那是常事。就这样，好一顿、差一顿、饥一顿、饱一顿，只要不生吃闹肚子已算万事大吉。

我的宿舍在4楼，无条件也不能搭建锅台，只能偷着用电炉子烧锅。电炉子耗电量大，电路保险经常被烧断，影响一层近20个房间照明，我不知道别人咒骂耳朵烧了多少次。记得一天下午正在蒸馒头，不巧电工检查电路，我急忙切断蒸锅电源，与女儿像做了贼一般萎缩在房间一角不敢作声，几分钟后，锅里馒头好似得了皮肤病一般，青一片、紫一片。

小灶生活尽管忙忙碌碌，但米、面、油、洋芋家里拿，平时就买一点小菜。一年下来，我的做饭手艺提高了，手头也宽松了许多。期间，还锻炼了女儿自理能力，衣服自己会洗了，洗锅、拖地、抹桌子的家务也会干了，简单的饭也会做了。

女儿自幼比较懂事，上学环境改变了，对她来说学习压力很大，尤其是受农村小学方言识字影响，普通话要从头学起。她也知道学习成绩上不去，首先对不住带她的父亲，更无法向老家爷爷、奶奶、母亲交代。于是，她从踏进新校区那一天起就埋头学习，熬夜下苦，很少玩耍，我好多次半夜醒来，看她还在认真写作业或背诵课文，活泼的个性也变得沉默寡言了。

她努力了，她进步了，四年级学习成绩位列全班中等，五年级位列中上，六年级已进入前3名。看到这些，我的心里乐开了花，随买了7尺红色金丝绒，选缝纫部为她做了一身当时流行的蝴蝶服作为奖励。看着穿蝴蝶服的小公主，看着优秀的小学生，我的心里有说不尽地畅快。

女儿上初中那年我受命赴乡上任职，之前买了一套小房子，侄女也转往县城上学，姐妹俩相依为伴，自己做饭，学业的事我也关心不多了。以后日子，她凭着自己的毅力，顺利上完初中，考上了高中，考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成为一名国家干部。

现在女儿常对人说，如果不是父亲带她到县城上学，她一定考不上大学，一定是个农民或农民工。

她说了个大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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