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 第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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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灰色的时代。 那天永生难忘。 天色将暮，唐霈辰从学校放学回家。自行车棚里，三五个男生小声讨论着什么。 “你知道吗？有一个从外地过来的木匠前些日子死了！” “死了？！” “听说是被地主活活打死的！” “万恶的地主！” 唐霈辰不予理睬，原因很简单：他们家就是地主家庭。 父亲是镇里出了名的老地主，娶了一个小自己三十岁的小丫头当侧房。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唐霈辰，另一个是他的妹妹唐盈非。妹妹平日听话懂事，年纪虽小的她，相貌却比那些成熟女性更佳。家里人都很喜欢妹妹，但唐霈辰很清楚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天色将暮，骑车回家发唐霈辰感到了一丝凉意。说来奇怪，这凉意并非来自于风，而是发自内心的寒意！唐霈辰缩了缩脖子，加快了速度。路上的风光依旧是那样的，荒芜且单调。回家的路很远，大概要几十分钟的路程，唐霈辰一边骑着车一边想着那个木匠，他好像听说过。目光流转间，他仿佛看见路旁站着一个瘦高的人影，似乎正在看着他。

他将车子停好，抬眼看见了妹妹屋里的灯亮着，心想着这是时候她不是应该上课吗？好奇心驱使着他，他打算偷窥。 他的指尖划过羔羊的脊背，羔羊无力反抗，瘫倒在地上。屠夫手里握着屠刀，屠夫渴望着，磨拳擦掌。

听说有一个工匠要来家里。唐霈辰有些不安，不知道原因，总觉得这个工匠……

唐霈辰将最后的红薯塞进兜里，抬眼看了看妹妹的房间，门是关着的，他本想去看看妹妹，但他清楚的记得刚才父亲进去了。 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门被推开了，一个瘦高的老人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单薄的满是破洞的衣服和裤子，蓬乱的头发还在滴着雨水。他背着一个木箱子，可能是因为太重了，他的背弯着。干瘦的身体好像能被一下子折断。唐霈辰将他迎进屋里，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又上了一杯热茶。自始至终，老人未发一言。夜深了，烛火没法照亮整个客房。忽明忽暗的光映着老人的脸。深陷的眼窝中看不见眼睛，似乎是两只空洞。唐霈辰实在是无法忍受这样的沉默，他说：“我说……”不想却被老人打断：“我看见了。”这句话很突兀，他看见了？看见了什么？他咽了口吐沫，问：“你……看见了啥？”老人抬头，用空洞的眼窝直视他。沉默持续着，直到蜡油烫到了唐霈辰。唐霈辰猛的一个激灵，转身逃命似的离开。 他可能真的没有眼睛……

次日，老人起的很早。唐霈辰一夜没睡，他看见了？真的吗？ 按照母亲的要求，老木匠的梳妆台已经开始制作了。父亲将监工的任务交给了唐霈辰，他自己出门去了。唐霈辰很不愿意做监工，他总觉得这个老木匠很诡异。没来由的觉得后背发凉。

木质的梳妆台初见雏形，不得不说，老木匠的手艺真是高超，不起眼的木头在他的手下就好像有了灵魂。父亲好几天都没回来了，他说他要出去拜访朋友，三天了。 老木匠从不和他们一起吃饭，每天唐霈辰都负责给他送两个馒头。 “我说，吃饭了”唐霈辰说。老木匠从房里出来，他还是一言不发。唐霈辰没有忘记他那天的话。唐霈辰打算问清楚。于是，他说：“你看见……”和上次一样，老木匠打断了他，一样的突兀：“死了。”

谁死了。

梳妆台已经完成了。妹妹已经生病好几天了，母亲说她得了怪病。唐霈辰很清楚她怎么了。 “你在干什么？！” “……” “进来吧！快点进来！” “抓住这里！用力！” “啊！我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吧！” “你一向懂事，今天就……”

老木匠要离开了，唐霈辰说：“跟我来吧，我把钱给你。”说罢，走向地窖。

地窖阴冷潮湿，还有老鼠。有些银子存在地窖。唐霈辰剥开蜘蛛网，从盒子里取出来三块银元。老木匠的身影在黑暗里显得瘦长。他有点觉得眼熟，那个身影。

“这块不行！你怎么做的！” “想要钱？！脑子坏了吧” “可怜可怜我，我。。” “可怜你？！谁可怜我的钱啊！” “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快饿死了吧！我就让你快点！！”

暴雨，飓风。

镇里的路完全被水淹了，回去的路被封死了。老木匠只能留在这里。 家里遣散了大多数佣人，大部分因为洪水的原因，只留下几个老佣人帮着打扫一下院子。这人一少，人气就不够，阴湿之气就会聚集。唐霈辰披上了一件厚外套，窗外的雨仍旧下着，没完没了。由于妹妹的房间有些漏雨，唐霈辰命佣人将她转到右厢房去，从正房到右厢房还需要走上一段不长不短的小路。唐霈辰不想去，但他必须把事情解释清楚。 从主房到右厢房需要经过一条幽静的回廊。回廊两侧长着密集的竹林，雨声闯进狭窄的回廊就会被一次又一次的反射，渐渐模糊。唐霈辰不做停留，他不喜欢这里，这里有点冷。几个老佣人正在打理竹叶，他们动作迟缓，枯老干瘦。他们就好像是鬼魂一样无声，唐霈辰真的不喜欢这里。 右厢房的门紧闭着，唐霈辰怕她着凉，所以关得死死的。他伸手推了推，没反应，又加了几分力，还是没反应。唐霈辰心想不对啊，自己根本就没用这么大的力气去关门啊！他又尝试了一下，不行。正当唐霈辰犹豫着要不要硬闯进去时，老木匠幽灵似的出现在他的身后。唐霈辰只感觉后背发凉，寒意透过了厚外套。唐霈辰下意识回头，身后只有暴雨。等他再回过头时，唐盈非无力的依在门框边上，她脸色很差，苍白的嘴唇微微发一抖。她的出现吓了唐霈辰一跳，但他还是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唐盈非沉默着，她在等着唐霈辰开口。几分钟的沉默后，唐霈辰开口了：“盈非……进去说吧”唐盈非转身一摇一晃的走回房里，唐霈辰带上了门。 “盈非……我觉得那个木匠太古怪了！要不我们让他离开？” “会死的”唐盈非说着，神色诡异。 “我们又不是……”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唐盈非忽然抬起头，用疯狂的语调喊到：“我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你也一样！他迟到了，但他一定会来！” 说完她就昏倒了，留下唐霈辰一个人。空旷的屋里回荡着嘈杂的雨声。惩罚？

大雨下了三天。院子几乎被雨水淹了，唐霈辰只能让老佣人收拾东西去地势高点的地方去。老佣人们太老了，没办法做这些。无奈，唐霈辰只能亲自帮忙。首先是地下室。那里面有些东西如果被水淹了完了。他还是晚了，水已经漫上了入口。唐霈辰摸着头，除了一身冷汗。 地下室在设计之初就已经考虑到了防水问题。如今这样，只有一种可能。这里面的东西不能让他们看见，绝不能！唐霈辰握紧了拳头，雷雨交加，他的脸渐渐狰狞起来。

自打那次之后，唐盈非就疯了，整日大声喊叫。唐霈辰把她关到了屋子里。现在家里就剩下他一个年轻的男人了，他必须捍卫这里！唐霈辰想起了那个老木匠，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必须 做一个了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