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每天升起,生命正在流逝

清晨第一缕光线刺破黎明前的黑暗,天际线上开始有了暗紫绛紅的变化,大地轮廓初见端倪,微光中传来小鸟娇嫩清脆的嘀鹂,随着时间的流逝,黑暗的面纱一层层被揭去,新的一天重新开始。

我端坐在妈妈的病床前,轻轻握住她那苍白浮肿的手,细细的抚摸着。这双手,曾经粗糙磨砺,布满了各种不同的伤痕,曾经强壮有力的挥舞过各种工具,现在,在白亮刺眼的白帜灯下,它显得那么虚弱,各个指关节肿胀的如同一节节的佛肚竹,虚浮的手背像刚出笼的包子一样。

妈妈依然还陷在昏睡中。处于胰腺癌晚期的她,血清白蛋白已经降至危险区域,各项生化指标也是频频报警。今天,是医院给妈妈下病危通知书的第六天。每天都在积极的治疗中,妈妈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前几天,还有力气抱怨浑身不舒服,现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除了昏睡,眼皮也很少抬一下。

妈妈的生命,是真的已经进入倒计时状态了。

我和弟弟,是如此不舍。母爱如山,我们似乎还没有回报她,她就要以如此突兀决绝的方式和我们告别。

回想起妈妈这一生,是典型的劳动者的一生。生活简朴,克己持家,接人待物,均能体现出她质朴热情的一面。对工作,对家人,无一不尽职尽责,尽心尽力。父亲失明多年,我和弟弟一直忙于工作,家里家外,全是她老人家一手操持 ,而我们这个大家庭之所以幸福和美,妈妈功不可没,她是我们家庭的顶梁柱,主心骨,也是因为有了妈妈的悉心照顾,爸爸才会拥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活在妈妈的庇护之下,还一直洋洋自得的自以为是的以为,因为我们那点微不足道的付出,给他们的晚年生活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多么可笑的自我评价!如果没有妈妈去力所能及的照顾爸爸,并尽可能的帮衬我们做一些家务来解决我们的后顾之忧,我们怎么可能去全身心投入的工作,去享受小家庭的生活?也是因为妈妈的存在,这个大家庭才会拥有核心的凝聚力,才会让我们有抱怨被约束被管制的资格。

妈妈在家里的时候,我们从未意识到她所付出的是多么珍贵的一部分,我们在一起,有甜蜜,有欢笑,有争执,有愤怒,会感恩,会付出。可是很少会珍惜当下。她一直是那么孜孜不倦的任劳任怨的付出,一直不间断的忙于各种家务,以至于我们会以为,这样子的生活会一直延续下去,到很多年以后。她基本很少因为生病住院,即便是偶尔有点伤风感冒,自己凭经验吃点药 ,很快就好了。我们一直以为,她这样子的身体,到八九十岁,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她确诊胰腺癌的时候 离她过七十三岁的生日还有半年之遥。

真是造化弄人。是老天在提醒我们要学会珍惜当下吗?那也可以用一个善意一点的方式啊。这个,实在是太决绝太深刻了,让我们简直连改过的机会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从未有过的珍惜。

看过无数次日出,在各种场合,海边,高山之巅,平原之上,工作到凌晨的时候,每一次,当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霞光万道,万物流丽,会感动,会感触,会感慨。没有像现在这样,会珍惜,会希望时间停顿,甚至倒流,能让我们再次穿回到妈妈健康的时间里,让我们能够力所能及的为她多做点什么,让她感受到我们对她发自内心的爱,让她可以在生命的终点不留遗憾,坦然接受所有的一切。

可惜时间不会停顿, 更不会倒流。一分分,一秒秒,毫不留情的轻松跨过这一切。

我只好,轻柔的抚摸着妈妈那苍白的浮肿的温热的皮肤,呆坐在她身边,看着这时间一分分,一秒秒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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