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七分

By 陆商诀


解雨臣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马路思绪万千,橙明光带绵延伸向远方,他想叹气,终究还是忍住了。北京城中古旧沉重的历史文化遗迹早已拆毁殆尽,过快的经济发展和工业生产给侵蚀着这座文明古城,人口密度过大、住房紧张、就业困难、空气质量等等的问题让居民苦不堪言。

距离最后一次看见黑瞎子是一个半月前。明知自己即将要进的是个连资料都不多的凶斗,可他唇角依旧蓄着云淡风轻的笑,好像只是要参加晚宴那般简单。

但是除开之后的两个礼拜,解雨臣能够通过伙计口中知道那人的消息,往后的日子就再没有了他的音讯。解雨臣在北京压着盘口的事,成天忙得脱不开身,只得时不时派伙计去盯紧点儿。

忽然,他置于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有短信。

“塌了。”

解雨臣瞥了眼,起身换上笔挺的西装。今天并没有穿惯常的粉,大概是这时候并不合适。他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得知黑瞎子回不来了之后心中竟然如此平静,丝毫提不起念头去感伤。

今晚是他和秀秀的婚礼。其实就算黑瞎子能够回来,也不会改变什么。解雨臣一人开着车在路上晃悠,之前紧赶慢赶地筹备,如今还有两个小时就开始,他反倒不急了。

他来到之前常去的酒吧,停了车跟人家门口站了一会儿,烟都抽了,可就是没进去。他和黑瞎子都不是拘束的人,玩儿的时候总想着玩得尽兴。半年前这俩人在这儿拼酒,差点连人带桌子都送进医院去,第二天迷迷瞪瞪睁了眼还在算自己喝了多少。

后海这时候热闹得紧,也没人注意到解雨臣颤着持烟的手一个人在路灯底下发愣。上车之前他把抽了半支的烟在一旁的垃圾桶摁灭,连同剩下的一起丢了进去。以后再也不会抽烟了,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味道,真不晓得黑瞎子怎么能抽得如此起劲儿。

经过南锣鼓巷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之前跟吴邪在里头耗废的那个下午。解雨臣有很多事没有告诉吴邪,十一年前的事儿他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他为什么要胡诌了一段故事,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些都没说。大抵不是因为解雨臣忘了说,而是压根就不想说。俩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没法用简洁的语言去概括,不可能是主雇,不是朋友,更不会是恋人。

到达礼堂时外头已经没人了,不过没看见新娘的婚车,应该是还没到。解雨臣推开门走进去,宾客只坐了小半个大厅,霍家的伙计迎上来,兴高采烈地和他交谈,他带着优雅自得的微笑一一回答。

尽管解雨臣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在看见秀秀的时候着实还是惊艳了一把,接着满心欣慰。他陪着这姑娘长大,从牙牙学语到嫁作人妇,再往后就是一辈子了。

曾经他和黑瞎子最疯狂什么都不管的那段时间,也以为能够这样一辈子,最后还是腻了。索性互相成全。

婚礼之后的宴会是在解家老宅办的。解雨臣陪着两家的老人喝了不少,又跟秀秀一桌桌地敬酒,晚风一吹又觉得自己身上开始发热头有点疼。他刚走到角落里解开顶扣舒了口气,伙计就拿着响个不停的手机走了过来。

“是解雨臣先生吗?有你的快递。”

“快递?你在哪?”

“一宅子门口。”

“好的我马上就来。”

他脱下外套递给边上侯着的伙计,拿着手机往门外走,“我出去看看,你瞅着点里头。”

门口确实停了辆顺丰的车,快递员手里拿着个盒子。解雨臣皱起眉,眼角余光打探了下四周,才靠近那人。

“您的快递,请签收。”快递员把箱子和笔递给他。

没有寄件人的信息,箱子捧在手中质量轻盈,看来不是什么大物件。解雨臣拿着东西回到里头就随手递给了一个年轻伙计,他还需要去陪他的新婚妻子。

尽管秀秀已经知道解雨臣对她的感情不属于夫妻之间,可她确实尽到了一个妻子的责任,日常关心解雨臣的饮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渐渐忘了快递的事。

再后来他们的孩子出生,是个男孩,性子如解雨臣一样安静,名字叫解祈彧。他打算将解家彻底洗白。当解雨臣舍弃了一些以前紧握不放的东西之后,才发现洗白其实很容易。最后离开的那个伙计才不到三十岁,就已经在解家干了十几年,他向解雨臣提了一下那个婚礼当晚的快递。

解雨臣废了不少时间才在书架的角落找到它,箱子打开里面是厚厚的泡沫塑料纸。他一圈圈的解开,看到东西的瞬间就认出了那是双响环的其中一只。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捧着镯子贴近自己面额,曲起身子倚墙蹲下,继而把脸埋在掌中,任凭泪水倾泻而下。


“我无法爱你,但对我来说你会是很重要的人。”

“雨臣,我不需要你爱我。”

“那你要什么?”

“要你不受束缚,解家洗白,今生无我也安。”


一碰双响,两镯同鸣,寄以时时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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