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找我39 卖花郎04

01

        下午换了班，蹲守菜市场门口的是蒙锐、子云和杜仲。两点钟左右，三人正目送着一群小学生钻进个州小学后巷，一回头，又看见一小队城管走来了。膀大腰圆的队长才走过去，杜仲对那二人说：“那是他们的队长，我小学同学，小名叫椿头。”子云问：“他们凶不凶？”正说着，只见这伙人进了丁字巷。杜仲说：“现在都不用凶的，小贩之间有放哨的人，这里人还在百米外，那边小贩就全跑了。”蒙锐叹道：“这要是去了城门街，正好没人给俞生放哨。”杜仲和子云忙说：“不会那么巧吧？”蒙锐问杜仲：“椿头知道这次行动吗？”杜仲说：“我一个人都没透露。”说着就要追椿头去，蒙锐拉住他说：“算了算了，该碰着还是该让他们碰着。”

        俞生刚从西门进了一车的花，在家里停了停，拐进城门街来，停在一家理发店门前。因为车子重心不大稳当，便下车来调整一些花的位置。刚挪好一盆蕙兰，就看见姚杭一路小跑过来，手拿着一小袋甘蔗，分给他一截。又扶过车把，打量着满车的花草，笑着说：“给我骑一下!”说着爬上驾驶座，俞生接过甘蔗，撑着车尾问他：“有什么新鲜事没有？”姚杭说：“菜市场的乞丐，自从年前闹贼之后，已经很少再光顾了。但是据我看来，那些乞丐的眼线都还布在那里。”

      俞生笑问：“你还认得出眼线？上午那个女人，你怎么不说是眼线？”姚杭说：“这就是直觉啦。几个人往那里一躺，音箱一开，破碗一放，周围的人多少是同情的，多少是上过当的，多少是他们的托儿，多少又是放哨防着城管的，你多见几次这场面，就能认全了。除了那里，这城门街上保不齐也有眼线，就算主子不在，他们也要暗地里防备人，尤其防备你这样的生人。你这种自己都没防备过别人的，就赶紧补课吧!”俞生点头说：“那我以后写生的时候，还要往叫花子跟套圈儿的人堆里钻钻。”姚杭笑道：“除了这些，你在小贩堆里也能学到一筐啊——”正说着，他急然蹬起踏板，“不说了，城管来了!”俞生笑了，姚杭急得推了他一把：“孬不星轰的，城管真的来了!”

        说话间，只见椿头领了三个人径直走来，喊着：“不要挡路!”姚杭连忙把住车头转向，俞生扶着车尾，那车却摇摇晃晃地不听使唤，竟还往椿头怀里去了。姚杭跳下车就往车后藏，椿头喝道：“小胖子!你站住!”说着就绕到车尾去逮他，所幸俞生隔开两人，一面赔笑着：“这车是我的，我马上就开走!”一面把姚杭往身后藏。椿头被俞生迎来挡去，左右几个回合，撇开他还要追，后面许多人跟着，把姚杭追得跳到对面店门前的摇摇车后面蹲着。女老板操着把剪刀出来说：“把车撵走了不就行了嘛，不要挡着客人!”俞生也赶紧把车往西城门推，叮叮哐哐赶了好一阵，那拨人才终于散了。

02

        俞生跨着车，藏在一个小弄堂里，等到弄堂口做针线的阿姨说：“出来吧，城管走净了。”才推车出来，回过头招手让姚杭走。不一会儿，温其挎着一个小包，笑吟吟地走过来：“老板，花多少钱一盆？”

      俞生把车推远了些，规整了一番，说：“现在还都是叶子，还没有花。早上在菜市场还有老人家来看看，这里好像没有人喜欢这些。”温其笑着说：“他们不喜欢，我喜欢，叶子要多少钱？”

        俞生听了粲然一笑，说：“我在家留了一盆兰草给你。”温其说：“那我现在就不捧场了。”说着，转身要走，俞生笑着说：“拜托了，都收了我的兰草，就帮我一个忙好不好？我盯稍，你配合我装做挑花的样子。那边做针线的阿姨刚走，留了一个马扎，我拿过来给你坐？”温其噗嗤一声笑了，说：“好好的就拿别人的东西，等城管来了，谁愿意给你放哨呢？”说着走到车尾一看，只见花叶盖了满车，车头都半被枝叶埋了，又有常春藤一枝嫩绿的枝条垂到车沿下，日清以砌色，风懒而生香，不由得满心欢喜。

        俞生说道：“小心，我们要开张了。”温其“嗯”了一声，俞生下车挡住她，轻声说：“我们真要开张了!”温其听了，忙抽出心神，悄悄向前看去。只见文冠和季青迎面走来，擦肩而过。随即看见街心有一辆灰面包车正在掉头，从车上下来一对衣衫褴褛的男女，一人怀抱一个婴儿，四处张望。俞生认出他们正是元宵那天菜市口监控记录下的乞丐，便一面掩护着温其向后撤，一面用余光寻找支援。

03

        就在这时，蒙锐等三人由和平路方向潜入，蒙锐埋伏在街心处，杜仲走向和平家园弄堂，肖子云则向花车这边走了过来。俞生把住车把，一步一步向后推。温其借着绿荫的掩护，也缓缓向后走，待车经过一家服装店时，她和俞生对视一眼，走进店内。

      先下车的这对男女也向花车走来，与俞生擦肩而过，若无其事地径直向前。俞生骑在车上回头一看，只见这二人走到城门街广场，停下了。那辆灰面包车，又从方才俞生停留的弄堂里钻出，也开到广场上。这次从车上下来两个七八岁的女孩，竟又看见上午那个半臂女人，夹了一张塑料布下车，铺到地上。接着又从车上拿下来几只碗碟，铺在布上，两个孩子向布上一跪，开始做杂耍。面包车从西城门开了出去。

        同样的大人，两次带的孩子不同，这印证了季青妈的说法。俞生骑着花车悄然迎上前去。只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有往地上砸几个硬币的，断臂女人忙爬过去把钱收在腰包里。刚才那对男女呢？俞生定睛一看，原来他们藏在人堆里，也在看孩子们摞盘子。人群拥挤嘈杂，两人怀中的婴儿睡得很熟。

        正不知这二人是什么用意，文冠和季青从后面走了过来。文冠问道：“这个天什么好养？”俞生随口道：“芦荟。”文冠问季青：“买这个怎么样？”季青低头不答。俞生忙说：“我这是车上拉的，都是普货，门面里的还有呢，好东西都是留着的!”正说着，不觉刚才那对男女突然冒出来，各拽住一人的袖子往地上赖，说道：“给点吧，好人啊，给点吧，小孩子要饿死啦!”

        文冠扯开衣袖，递给女人十块钱，见那男人还拽着季青不放，便一把推开他说：“不都给钱了嘛，还想怎么样呢!”说着拉着季青就要走开，那对男女把孩子往地上一搁，一人扑住文冠一条大腿说：“再给点，再给点吧，小孩吃不饱啊!”

        “喂，这边。”俞生说着，从腰包里抠出几个硬币，远远的扔在地上。两人一松手，文冠和季青就跑开了。

        结果这夫妻俩二话不说，转头又把住车沿，连声道：“给钞票，给钞票吧，硬币太小了找不着啊!”

        俞生这才慌了，想跑，婴儿在车轮下挡着;不跑，这两人是轰都轰不走。正急得没奈何，却远远的看见画像上那个男看守，从广场那头急匆匆地跑过来。俞生以为自己暴露了，打算把这对男女撂倒，刚一出手，却看见这两人向广场上看了一眼，抱起孩子匆匆起身。俞生顺手拉住那女人手说：“你要多少钱，我帮你好不好呀？”女人甩开手，骂了一句“流氓!”，跟着那男人一路小跑着溜了。这时再看广场，只见那车又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回来，断臂女人正在帮两个女孩收摊。不一会儿夫妻俩也抱着婴儿上了车。男看守最后一个上车，那车慢悠悠地向广场南侧开去。

        俞生转过头，只见弄堂口做针线的阿姨正冲着自己打哈欠。正要调转车头去和队友会回，忽然看见那阿姨冲隔壁毛线店一钻，顿时一溜十来个城管从弄堂里杀出，见到车，就来撵，俞生急得两脚直掏踏板。

        这时又听见一句“我帮你好不好呀？”只见温其赶来，扶住车尾，俞生连忙加足马力，一口气蹬到了大广场上，藏在南入口。扭过头，朝温其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温其走上来，帮他正了正草帽，回头看了一眼，拍拍车把儿说：“回去吧，人都走净了。”说着，自己朝西城门走去。

        “诶!”俞生叫住她，说，“你帮我两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