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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时候,我们公司接了大大小小很多项目。我总觉得苏总是因为任期到了不会续签,回美国之前要做出点成绩来给总部瞧瞧,回去能谋得一份好差事。清闲了没多久,各部门又都忙成了狗,茶水间的咖啡豆消耗直线飙升,创下我入职以来的最高购买记录。
我倒是觉得还好,一直不敢闲,因此一直不曾闲。
Sophie休婚假了,这次苏总出差Sharon叫我暂时顶上。日程很赶,先去杭州再去成都,然后是重庆,再到武汉,然后回上海。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跟他出差,但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将做好的行程计划拿给苏总过目,走到门口我停了下来,办公室里传出Stella的声音。
“你为什么和她一起出差?除了她,公司没人会做项目计划,没人能安排行程了吗?”她一定很生气,才会质问的这么大声。
“公私不要混为一谈,还用我教吗?”他语气清冷。
“公私不分的是你还是我?”
“要怎么想,是你的自由。”
“苏绍择。”她压抑的低吼,“我还要怎么顺着你,你让我赔她裙子,我赔了;你让我不要为难她,我听了;你说不搬回弄堂住,我同意了;你说一起拍结婚照,我也安排了,你还想怎么样?”
“陈欣雨,你听好,如果我母亲不曾受你恩惠,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瓜葛。”
“绍择……绍择……你别生气,是我不对,我不该随便猜疑。”Stella的声音带了哭腔。
“9月1号我娶的是你,这样还不够吗?”他问。
“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生气了。”
我赶紧退回办公室。原来,卑微到尘埃里的,不止是我。绍择,你爱过我吗?你明明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你母亲受过她什么样的恩惠,你要用婚姻来偿还。
这次出差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但因为事先听到了他们的争论,经常神游太虚。只有工作高度紧张的时候,脑子里才有一片清明。
杭州的谈判还算顺利,会议一结束就安排了签约,庆功宴上,客户方总秘大开荤段子,逗得老总哈哈大笑,我听得一阵一阵反胃。老总夸她,没有七巧玲珑之心,怎能担此重任!我实在听不下去,没多久借故离开了餐厅。一起来的还有销售总监Kevin和高级采购经理Tony,他俩明显是见过大世面的,比我淡定多了。苏总也是能人,忍人所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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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馆出去,沿着八盘岭路一直走下去,先是杨公堤,再走下去就是苏堤了。
苏堤是北宋诗人苏轼在任杭州知州时,疏浚西湖,利用浚挖的淤泥构筑并历经后世演变而成,以前叫苏公堤。堤上有六座桥,每座都有个诗意的名字。民间有歌谣,“西湖景致六吊桥,一株杨柳一株桃。”
天色已黑,苏堤上不少纳凉观景的行人,以情侣为多。夜风拂面,夜景怡人,我拎着包,独自走在苏堤上。对于这么美的地方,这么好的景致,来过,就不算辜负,不管一个人还是成双成对。
路过一家很小的咖啡馆,给自己买了杯榛子拿铁,我决定走回酒店。路过一个小广场,大姐、大妈们广场舞跳得欢快,我驻足看了一会儿,似乎看到了我的将来。广场上的人三五成群,嬉戏纳凉,老人们凑在一起谈论着家长里短,我忽然很是感动,广场和弄堂一样,承载着生活最本真的样子,是个最有人间烟火气的地方。
回到酒店,发现手机上有未读信息,是Tony发来的。
T:在哪儿呢?苏总请喝咖啡。
T:你晚餐吃得少,给你打包一份沙拉?
T:不舒服?你几号房间。
我:我挺好,在外面晃了一圈,已喝过咖啡,谢谢苏总的好意,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多谢
T:明天见
我:明天见
第二天到成都,飞机上把当天的日程和议题跟Kevin过了一遍,今天他是主讲。紧锣密鼓的赶往客户公司Fexon,窗明几净的写字楼里有好几家合作商等着,林以栋和他的团队也在。虽然是第一次在工作场合碰到但我并不觉得意外。大客户嘛,从来都是各家争抢的对象,苏总都亲自出马了,林以栋会来再正常不过。
成都的项目宣讲因为约了好几家合作商一起参加,客户安排了三轮宣讲。第一轮是每家单独宣讲;第二轮是圆桌宣讲,也就是大家坐在一起,每家介绍每家的;第三轮最狠,辩论宣讲。大家坐在一起,指出别家的短处,当场提出改进方案。
Fexon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公司,这次来争抢的合作商也都是业内有一定规模和竞争力的,最有希望拿下这个项目的应该是我们和EastLINK。
第二轮圆桌宣讲结束,我们都回到各自的休息区。咖啡、茶、饮料、点心……是迄今我见过最周到的客户,顿时对Fexon的廖总心生好感。都说他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我觉得,他是个非常成功的人,商人不过是他的一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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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绕到Fexon办事处旁边的盥洗室,感觉可以透口气了。
经过第一轮和第二轮的宣讲,最终的竞争落在了我们和EastLINK之间。第三轮与其说是两个公司之间的竞争,不如说是苏绍择和林以栋两个人之间的竞争。公司层面的信息,经过前两轮已经全部呈现给Fexon了,第三轮看得主要还是领导者的临场应变和解决突发事件的能力。
我紧张,是因为我心里没底。不知道最终,鹿死谁手。
走进来一个女孩,十二、三岁的样子,浅蓝色长裙,梳着马尾,白色的皮鞋,顶端有个好看的蝴蝶结。她看了我一眼,带着防备。我对她笑笑,是个长得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一会儿她开门出来走到水池边洗手,我在一边慢吞吞地补妆,傻站在盥洗室里什么也不干,总归有点奇怪。她反反复复洗了好几遍,我偷偷瞄她,这么紧张,是有话想对我说?
果然,她从斜挎的小包里取出纸笔,飞快地写下: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姐姐。
犹豫了一会儿,我向她打了手语。猜测眼前这美丽的孩子是个失聪少女让我很是伤感。她双眼一亮,方才的戒备一扫而空。
姐姐也是聋哑人吗?
我摇了摇头。大学的时候学了手语,后来有空就会去聋哑学校当志愿者。
她笑,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线。
你是在飞迅(Fexon的中文名)上班吗?今天是我爸爸生日,我妈妈说,他要加班到很晚才会回家,我昨天放学去一家蛋糕店亲手做了个蛋糕,你可以帮我拿给他吗?
善良又美好的孩子。我笑着问她,为什么不自己拿进去,你爸爸一定会很高兴。
她看着Fexon的大门半天没有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妈妈说,不能给他添麻烦。
善良又美好的母亲。我笑着点头。好的,我帮你转交,蛋糕呢?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
她欢快地跑了,像轻快的蝴蝶一样。我看了看手表,还有五分钟,应该来得及。走廊里一直没有她的身影,时间马上到了,我纠结、挣扎了半天,就在我转身的时候,听到轻快的步子“哒哒哒哒”的朝我这边跑过来。
我扭头,是她。她跑到我跟前,把蛋糕盒子塞到我手里,小脸因为来回奔跑红通通的。我爸爸叫廖晋忠,我妈妈说前台的阿姨认识他。谢谢你,姐姐。她一边喘一边打手语。
没关系。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廖清凡。
我一定转交。你怎么回家,楼下有人等你吗?
我妈妈在等我。
再见,清凡。
再见,姐姐。
我反复念着她的名字,廖清凡。清凡啊,姐姐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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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活,认真爱,认真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