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父亲个子不高,爱笑,也爱生闷气。

        记得小时候,家里穷,所以年年养猪卖钱。可是一年到头,钱没攒几个,连块猪肉都很少吃。记得父亲总是把猪儿子(小猪仔)小心翼翼的背回家,母亲在早些时候就已经把猪圈收拾的干干净净,不知道用水将里边冲了多少遍,就连猪吃食的石槽都是刷了又刷。待到圈里晾干,洒上自家灶台里的草木灰,铺上干净的稻草,就等这个“新成员”下榻它的单人间了。父亲还没到家,我站在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他背着个大背篓,他耷拉着头,双手紧紧扣着肩膀上的背带,大口喘着粗气,像是田间耕田的老牛,步伐缓慢而沉稳。父亲走近了,他笑的合不拢嘴,常年抽烟使得他的牙齿泛黄,还有些许的黑斑,像是一个吃人的怪兽,有些许的恐怖也有些许的搞笑。隔着百十米,还没听见他背后猪儿子的叫声,便清楚的听见了他的笑声。父亲笑着说:今年的猪儿子便宜,额(我)买了个大的,有四十斤呢,嘿嘿。。他笑的像个娃儿子(小孩)一样,像是中奖了,捡了个大便宜。他将猪儿子小心翼翼的抱出来放到圈里,关好门。然后,我和父亲挤在圈门外,透过圈门上残破的小洞看着里边的猪儿子,门上的小洞太低,他只能半跪着腿,把头缩的很低,一手扶着圈门,一手撑着地,禁闭着一只眼,另外一只眼不停的眨巴着,不时“嘿嘿”的笑着,看着,也说着。我不知道父亲和我这样挤在猪圈外偷窥到底好不好,但我关心的只有一个,“那猪儿子的也巴(尾巴)的确很长”。那时候很盼望过年,我期待的不是新衣服新鞋子,而是过年会杀年猪,我会有猪也巴吃。一年过了春夏秋冬,我长大了一岁,猪,也长大了。腊月的农村,是喜庆的、是丰收的、也是“香”的。还没到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把火红的对联贴上了,大户人家的门口照旧挂上了大红灯笼,为了省下电费钱,那些抠门的大户人家总是只挂灯笼不挂灯,一到晚上,黑乎乎的大门口像是吊了两个夜壶(尿壶),但也不失财主们的大气,也为村子里平添了几分喜庆。女人们在家里灶台边不停的忙碌着煮腊汁肉,你家在煮,我家也在煮,全村都在煮,山脚下的整个镇子都包裹着腊肉的味道。一大清早,我还光着沟子(屁股)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黄粱美梦,没过多久,就被母亲的责骂声吵醒了。半拉着眼睛穿好衣服,站在门口尿了新年的第一泡童子尿,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赶忙收起牛牛,这天气,绝对能把它冻出病来。父亲卷缩在猪圈门口,耷拉着头,手不停的钻着衣角,像个被责骂的娃儿子,不停的叹气。后来才听明白,大清早要卖猪,买猪的人为了最大减轻重量,提前一天就不让卖猪的人再喂猪吃食,母亲心善,为了让猪在被杀前吃口饱餐,天亮前给猪做了一碗面条,并反复叮嘱父亲,就说没给猪吃东西,结果买猪的人问起的时候,父亲‘腾’都没打(表示没有停顿),义正言辞的说,给猪吃了一碗面,买猪的人话都没接就走了。母亲被气哭了,不停的在责骂,不时大哭,不时在笑,我也没搞懂大人的感情,不知道是喜是忧,傻傻的站在门口,看着父亲一脸茫然,“不知所错”。长大后,外出求学,跟家里联系的渐渐少了,每次通电话,父亲第一句总会问“吃饭了吧?别饿着”,可时间,总都是夜里九十点钟了,听着他在电话那头喜笑颜开的东家长西家短,我不由得,鼻子酸了。。。参加工作后,回家的机会更是少了,一般过年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去,他都会在村口接我,远远的我就看到,他一个人站在村口,像个树桩。看我下车,他连忙小跑过来给我提行李,看着我,傻傻的笑着,问寒问暖,我俩像是成了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条路,两个男人,一个方向,他在我左手边走着,转头的瞬间,我看见,他的鬓角白了,他真的老了。我侧目,把头转向田间,不敢再看他了。。。

我的父亲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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