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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完王宇宁的电话,许地山愤恨难平,真没想到一雪耻辱的机会,这么快地蹦到了他的眼前。
原来,那天,给主编打完电话,他兴奋得不行,就开始行动了。先是去了先锋派出所,他一亮出记者证,人家什么话也不说,就请他离开。他当然厚着脸皮死缠,人家就来个坚壁清野,当没他这个人。反正他来的匆忙,只扛着一张嘴,没带别的武器,咋不了人家。果然,没多大功夫,他只得悻悻地离去了。一路打听着(这是他采访的习惯,因为打听着走,能有意外的收获),来到市质量监督局,不想,大门不像王宇宁说的形同虚设了,而是关得黑铁铁的,门卫老头儿翻着那双三角眼,问他找谁?他说找周局长。老头儿问找周局长什么事?他说这事儿只能跟周局长说。老头儿就打电话给周局长,一边嗯嗯着,一边死盯着他,一挂电话就板起了脸:“周局长说莫名其妙。你走吧。”
他搭讪着问:“你们单位谁被警察请去了?”
老头儿看见了羊后面的狼尾巴:“我不知道。赶紧走人!”就离开了窗口。
他只得又上了街,想了想,一路打听着直奔临市公安局,结果,门卫要查证件,一见他的记者证,二话没说,请他走人。他只得又上了街,觉得累得要散架了,就找了家宾馆,开了间房住下了,一觉睡到满城灯火辉煌了,才爬起来,出去吃了一口饭,回来洗了个澡,坐下来抽烟看电视,一边想着这事儿该咋办,可老摸不到门儿,又累的迷迷糊糊的了。
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他,见天已经大亮,对面的楼把阳光反照过来,在屋里的墙上一格一格的亮着。街上的车也把阳光扬了进来,在屋顶上一忽霎一忽霎的扰动着。
他本以为是服务员来收拾屋子了,不搭理她就会走的,不想,敲门声固执地响个不停,只得下了床,趿拉着拖鞋去开了门,不想,一拥而进三个壮汉,直把他冲得跌坐在了后墙的沙发上才收住了脚。为首的黑大汉,垂下篮球大的头来,问他:“你是许地山?”宛如李元霸的铁锤在他的头上悬着。
他答:“是。”
黑脸大汉:“是《周末报》的?”
他又答:“是。”
黑脸大汉死钉钉地看着他,展开了手里的报纸,擩给他看:“这条新闻是你发出去的?”
他一看,是一张《周末报》,果然把他拟定的新闻登了出来,就点头说是。
黑脸大汉:“你凭什么说我们这里发生了一件离奇大案?”
他:“你们是……。”
黑脸大汉:“别管我们是谁。回答!”
他镇定了下来:“我要不回答呢?”
从黑脸大汉身后飞出一拳,砸在了他的胸口上。半天,他才扪着胸口:“你们怎么打人了?”
黑脸大汉:“踩死你也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说!”
他望了一眼黑脸大汉,掏出手机来。黑脸大汉身后又探出一只手,他手里的手机就没了踪影。他又拿沙发柜上的座机,黑脸大汉飞起一脚,踢飞了座机:“快说!”
他:“不凭什么。”
黑脸大汉冷笑:“那你就是捏造了?嘿嘿!好,赶紧通知你们报社,声明收回这条新闻。”
他:“我不收回。”
黑脸大汉:“那你就说出凭什么来。”
他:“我正在调查。”
黑脸大汉:“呀,呀,原来你还在调查着!他妈的,屎还不知道在哪儿了,就早早地放开了屁!就这德行也能当记者?我告诉你,我们的谈话是有录音的,我一公布了,你就别想在报界混了,除非你收回这则新闻!”
他:“我有根据的。”
黑脸大汉:“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摆出来!”
他犯难了,就卟噔卟噔地看着黑脸大汉不说话。
黑脸大汉一阵冷笑:“哼哼!还挺仗义的!我们知道,没有空穴来风的事,你说出那风从哪来的,我们就放你走,要不,你就收回新闻。”
他:“这两件事我都不能做。”
黑脸大汉:“你还想长命百岁呢,由你的了?”
于是,他们又叫来三个人,两个人一班,两个小时一换班,开始轮流折辱他。他们强迫他坐在沙发上,用一只两尺半长的大手电照着他的眼。让他喝水,让他吃饭,就不让他上厕所!尿和屎蹩得他几近崩溃,不顾羞耻地拉在了裤裆里。这伙人就上来一顿拳脚,把他打进了厕所,让他洗净了裤子,逼他光着身子坐在沙发上,又开始折辱他。他困得要流了,人家就不让他睡。他想拼命,但自己百十来斤的块儿头,哪是这些三百来斤的大块儿头的对手!眼看着要屈服了,不想,一个人敲门进来,叫出了黑脸大汉,一会儿,黑脸大汉进来,对他说:“小子,你是条汉子,我们达成个谅解吧,要不,这么顶下去,都得死。”
他问:“什么谅解?”
黑脸大汉:“那两件事我们一件也不让你做了,但你不能把在这里的事儿说出去,要不,我们会把你的录音加工一下公布出去的,那样,你捏造新闻的丑事就满天飞了。不过嘛,你就是说出去了也没关系,因为你泄漏了一件国家机密,你要知道我们是在补救你的过失了,对你过分一些没关系。你以前可能是无意为之,现在再把这件事捅出去,就是故犯了,自有法律会找你算账的。好了,赶紧穿上衣服!”
他就去厕所,穿上了半干的衣服,被这伙人裹挟着出了宾馆,上了一辆奔驰,直开进火车站。黑脸大汉和另一个人把他夹在中间,上了火车,直送出他几站路,才笑着威胁他好自为之,把他的手机给了他,下了车。
他赶紧给主编打电话,不想,手机早没电了!就找到列车长,亮出自己的记者证,说有紧急事得联系主编了,求人家提供一个充电的地方,人家就把他带进列车长室,他赶紧充上电,打开手机,不想,手机里被删的干干净净,而他平时又只看人名,不记号码,这时哪能想起主编的手机号了,就是妻子的手机号,他想了半天也不能肯定,倒是儿子的手机号他记得死死的,就定定心,打通了儿子的手机。电话一通,儿子一听是他,就哇地一声哭了,问他在哪儿了?他镇定一下,对儿子说自己现在很好,让儿子给他妈妈打电话,要他妈妈告诉主编,赶紧给自己打电话。又安慰了两句儿子,就挂了电话。一会儿,主编的电话打了过来,这次是他哇地一声哭了。等他哭的平静了下来,主编说:“好了,能听见你这么哭,说明你没事儿了。你在哪儿?”
他说他在回家的火车上了。主编说:“你可钓到一条大鱼了,我直以为鱼把你拖到海里去了。既然他们放了你,说明他们还是忌惮咱报社的。”
他问怎么回事?主编说:“咱报社今天一早登出了你失踪的消息,他们就不敢动你了。”
他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失踪的?”
主编说:“一个匿名电话捅给我们的。这说明那只黑手并没有把临市的天遮严实了。好了,一切等你回来再细说。你探到了这么好的矿藏,够咱忙一向的,你就准备好掉几斤肉吧。”
两人挂了电话,他愁眉不展:“回去说什么呢?说自己怎么被打?怎么屙在了裤子里?真丢人呀!可不说这些,自己回去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他顿时恨死了那几个人,只有剐了他们才解恨呢!才能在人前抬起头来了!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临市的一个座机号,他就有某种好事临头的预感,一接,竟然是王宇宁打来的!问他在哪了?他说在回去的火车上了,王宇宁说一声你准备接电话,就挂电话了。
他摩拳擦掌起来,可也意识到了这是又入虎穴了,虽然给王宇宁吹了一牛,但知道就是有报社这座靠山,也不见得还能有惊无险地出来,得让主编做好充分的营救准备了,就又给主编打通了电话,把刚才王宇宁的话跟主编说了。主编沉吟一会儿,问他想咋办?他说去,只是明天的现在,没接到他的电话,就报案,要不发布我又失踪了的新闻。主编说好,你多保重。
他刚挂了主编的电话,手机就在手里响了起来。见又是临市的座机打来的,只是又换了一部,就警惕地兴奋起来,接通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问他是不是许地山?他反问对方是谁。对方却蛮横地让他先回答。他说是,对方才说他就是郑成功,然后又靠实他,敢不敢去采访嫌疑犯?他说敢。郑成功就说:“那好,你赶紧下车,坐长途汽车返回临市。一进临市就下车,千万不要进汽车站。下了车就打这个电话,通知我一声。”他说好的。郑功成就挂了电话。
他在下一站下了车,坐上长途汽车返回临市,已经是华灯初上了。他就要回拨那个电话,发现手机又快没电了,就找到一部公用电话,拨通了那个电话。是个女人接的。他说要找郑成功,那女人就让他在电话前等一等,就挂了电话。一会儿,他打过的那部座机响了起来,他一接,那面谨慎地喂了一声。他问是不是郑成功,对方说是。他说我是许地山,现在到临市了。郑成功就问他在哪儿了。他就问公用电话的女主人,这里是哪儿了?女主人告诉了他,他就又告诉了郑成功。郑成功让他就在那里等着,就挂了电话。
好一会儿,一辆白色的警车停在了店门前的街边儿,过了一会儿,摇下了后面的车窗,露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脸来,最明显的特征是额头有一道深深的横纹。只见这人冲车外机警地闪了一眼,脸边就多出一只手来,冲他一招。但他却犹豫了,因为他这一去,说不定就从人间蒸发了,觉得主编报了案也是无济于事的,就是最终知道了自己的下落,但当烈士哪如活在世上实惠呢?可是,如果不过去,这一红遍天下的机会就错过去了。他见那人的手使劲儿冲他一招一招,像把一根绳子往车里收着,嘴里在喊着什么,可就是听不见。忽地,警车的马达响起来,那人的脑袋往车里缩,像是要走的意思,这时,他不由得奔过去,车门打开,他一上去,车门啪地关上了。他还没坐下,车就走了起来,闪得他一屁股跌坐在车后座上,见司机从后视镜上偷看他,被他撞见了,也不发讪,反倒是他发讪了,坐在了自己不该坐的地方上了似的,不由得回头打量车里,与那位中年男人的目光相遇了——坐在自己身边,正认真地掂量着自己,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目光——打开他心扉的钥匙,打开了他的心扉,往里一看,嘴角不易察觉地一笑:“一路上没见有人注意你吧?”
他:“反正我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你是郑成功?”
那人轻微地嗯一声,一笔带过的意思,却把一只小黑提包递给他:“这里有照相机,录音机。估计你不带武器的,我们给你准备好了。你一定得给嫌疑犯拍几张好照片,把整个的采访全录下音来。”
他边打开提包查看,别问:“没带案子的卷宗来?我得了解一下案子呀,要不,该问嫌疑犯些甚了。”
郑成功望着窗外:“那卷宗我们也看不到,更不要说你了。再说时间紧迫,哪有你看卷宗的空呀。唉,说实话(转回头来看着他),如果不是你那么折腾,你现在连嫌疑犯也看不见了。”
他听了心里很高兴,却问:“为什么?”
郑功成拧正头,看着前方:“这你就不用问了。”
他:“那……你得跟我说说这是个什么案子,案子的大致轮廓,要不,我的采访还不是狗咬鬼了?”
郑成功转回头又看着他:“一桩性奴案。”
他:“呀!稀奇!确实是自建国以来还没有发生过的案子。”
郑成功得意地一笑:“有的受害者被囚禁两年多了。”可立马就又绷起了脸。
他:“呀!这么长的时间?虽然还没有外国的那几桩性奴案的时间长,但已经是中国之最了。”
郑成功嗤笑一声:“前后有十六名受害者,其中两个死了。”
他瞪大眼睛:“前后十六个?……呀,就受害者的数量来说,可是盖过了外国的那几桩性奴案了!嫌疑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郑功成:“一个极普通的公务员。”
他:“他……有什么背景?”
郑成功闪了一眼窗外,看着他:“没有。”
他:“那……为什么要遮掖这件案子呢?”
郑成功撩了一眼窗外:“你看街边有什么?”
他看向街边:“没什么呀。”
郑成功:“再看一看,我们临市的街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瞅了好半天:“就是竖满了脚手架嘛,这与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郑成功笑一笑:“时候一到,你的好奇心自然会满足了的。好好地采访他就是了。”
他:“可是,我还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次神秘的采访呢?”
郑成功:“我说了,时候一到,你所有的好奇心自然会得到满足的。眼下,你做好采访的准备就是了。”
他:“可是……他把被害人囚禁在哪儿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人发现?”
郑成功不耐烦地:“你去问嫌疑人好了。”就又一扭头,瞅着车窗外面。
他还不死心:“他囚禁那么多的人,又要供她们吃,又要供她们喝,他一个普通人,咋能开支得起呢?”
郑成功像没听见,一动不动地看着车窗外面。
他只得闭上嘴,看着警车开进一处院子,停在大楼前,跟他们下了车,走进大楼,见大门里面站着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的中年男人,向郑成功要什么。郑成功递给他们一张纸条,那两人看了一眼,又对看一眼,把纸条还给郑成功,就不吱声了。郑成功就带着他上了四楼。走廊尽头也站着两个穿便服的中年男人,直瞅他们。他估计也是便衣。他们照着人家直走过去,停在他们跟前,郑成功又把纸条递给他们看。这当儿,许地山不由得打量了一眼大楼,不像是座空楼,可为什么一路不见人呢?
门开了,郑成功带他进去。见里面的沙发上坐着两名警察。其中的一名站起来,过去打开了里间的门。郑成功带他进去,在昏暗的灯光里,他看见一个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人,戴着手铐脚镣,坐在一把硬椅子上,惊惧绝望地盯着他看。
郑成功关好了门,对那人说:“王海宁,这就是《周末报》的记者许地山。你也不久于世了,你想说什么,尽管和他说。”
王海宁只是看着他,不吭声。他掏出记者证,擩到他眼前。王海宁却抬起双手拿住了,正看一会儿,反看一会儿,咽了一口口水,还给了他,看着郑成功:“我想和许记者单独谈。”
就见郑成功尴尬地脸一红,想了想:“也行。只是,你坐好了,让许记者拍几张照片。”
王海宁羞耻难当地低下了头。郑成功讥笑道:“嫌丢人了?早干甚去了?坐好了!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要不,你真是过了这刻没那刻了。你的案件是当特殊案件处理的,懂吗?是特殊!”
王海宁就坐直了,抬起了头。许地山让他把脸上的头发撩开,他就看见一张四方脸,五官也算周正,虽然憔悴不堪,但能看出也就是三十来岁的样儿,唯一与常人不同的是,他的眼神像在努力聚着,一不小心就散了似的。可以看出,超常的压力要把他压垮了。就给他拍了几张照片。郑成功就拍了拍许地山的肩头:“简明扼要,懂了吧?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关上门出去了。
王海宁支棱着耳朵听,引得他也不由得看着门听。忽地,王海宁上身前倾,头发又一下子苫在了脸上,急促地低声喊:“许记者,我是被冤枉的!”
许地山一震:“什么?冤枉?”
王海宁:“我没有犯性奴罪!”
许地山:“那……你还是犯罪了呀,那只能说有冤屈呀,那你犯的什么罪?”
王海宁:“我只是犯了操控妇女卖淫罪!这在当下太常见了,可他们硬要我承认是性奴罪!我冤呀!我丢人呀!这名声一传出去,我的老婆孩子咋见人了!”
许地山:“呀呀!你操控妇女卖淫就不丢人了?”
王海宁:“嗨!那丢什么人呀,那只是和走私贩毒贪污受贿一样,弄钱的路子不光彩罢了,可只要你弄上钱,谁还说你不光彩呢?你看看网上,有多少一家子都在干这勾当的人呢!这丢什么人呀。可性奴就不一样了,你纯粹是为了玩女人嘛!就是他们不枪毙我,这名声传出去了,人们的唾沫也能淹死我!背上这么个罪名死了,我真是死不瞑目呀!许记者,你可得为我伸冤呀!”
许地山很失望:“你还是与性奴有关,要不,他们怎么会定你个性奴罪呢?”
王海宁:“有个鬼关系了,他们还不是想出个大彩来立功了?说我囚禁妇女,哪个操控妇女卖淫的人不囚禁妇女呢?要不,她们会那么听话了?哪个操控妇女的人不强奸妇女呢?要不,她们顺从你了?这不是瞎扯淡了?”
许地山审慎地看着王海宁:
“好了,你认认真真地把作案的动机和过程说给我听,是不是性奴案,让事实说话。我把稿子一发出去,天下人自会给你个公道的。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说吧,咱只有一个小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