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酸

文/简舒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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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早上,老公下夜班。查完房,下好医嘱,跟换班医生交代好具体事宜,准备回家过年。

走到电梯口,眼瞅电梯要上来了,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又折了回去,想再去看一眼10床的病号。

10床是一个80岁的爷爷,上海人,20开岁时大学刚毕业,作为人才,被引进到这个内地小城来支援建设。后来又在这里成家立业,独生子是个孤独症,智商比正常人差了好大一大截。

老伴儿在20年前就去世了,剩下父子俩相依为命。

老人从入院后就昏迷不醒,是肺癌症晚期,全身扩散,瘦的皮包骨头,喉咙里一口痰堵着,早已发不出声音,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接连下过五六次病危通知了,要是换别人早就不行了,可老人就这么扛着。大家都明白,与其说是那口痰在那卡着,不如说是一口气撑着。

过年这两天情况更是相当不好。

刚才,老公还把老人的儿子单独叫出来,告诉他老人情况很糟糕,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怕老人万一不行了,到时候他一个人忙不过了,特地嘱咐他给亲戚们打个电话,请他们这两天过来帮忙看着。他痛快地答应了。

…………

说话间,到了病房外面。一眼望见老人患孤独症的儿子,正趴在老父亲耳边大声喊“爸呀,医生说你快不行了,叫我给亲戚们打电话来帮忙,可是他们说没空,都忙着在家过年呢。”老人双眼紧闭,无动于衷的躺在那里,只有嗓子在咕噜咕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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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赶紧示意那个老小孩快点出来,他忙不迭得跑了出来,很神气的跟老公说,医生你让我给亲戚打电话,我打过了,就是他们忙着过年没空来。那样子,像极了圆满完成作业的小学生。

末了,又不无遗憾的说,刚才我也和爸说了,可他还是听不见。

老公喉咙里热了一下,吞了口唾沫说,没关系,有啥事儿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了。只是别再在你爸跟前大声喊了,他需要休息呢。那个老小孩忙不迭的说好好好。

很奇怪,自从他爸入院后,这个50多岁的可怜孩子,谁的话都不听,却把我老公的话当做圣旨来遵守。

好歹,老人又熬过了这个年,情况似乎也稍微稳定了点。

****大年初四,我们准备带孩子们去商场逛逛,给他们买点衣服鞋子做新年礼物****。

年前,我二十九才放假,老公一直忙监护室那几个出不了院的重病号。

别说新衣帽了,就是年货我们一点也没来得及准备。

收拾妥当,刚要出门,科里又来电话说十床快不行了,让老公立刻赶去抢救。

老公二话没说,赶忙把怀里的二宝递给我,外套都没来的及穿就往外跑,我赶紧把棉袄递过去,他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大宝叹口气,朝我耸耸肩,摊开两手说,算了,看来今天又出不去了。

我歉意的朝他笑笑说,十床那个爷爷情况很不好,新衣服,我们改天再去买。

大宝淡定的说,没事儿,我早就习惯了。有没有新衣服穿无所谓,救人要紧。

那语气,完全不像出自一个四岁的孩子之口。

…………

老公回来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孩子们都早就睡着了。

进门,还没等我问,他就摇摇头,叹了口气说“10床走了”。

多年来我们不约而同的形成了个习惯,病人只要是痊愈出院了,就会兴高采烈的说“出院了”,如果不幸去世了就说“走了”。

****老公鞋都没换,径直进了书房,灯也没开,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一只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单手托着脸,静静的出神,另一只手,无力的垂在旁边****。

我倒了杯水,递给他,他轻轻的推开了。我站在椅子背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试图让他放松。轻声说,不要太难过了,作为医生,你已经尽力了,这些天来你所有的付出和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

老公并没有接我的茬儿。而是悲伤的说,老人早已病入膏肓,不在了,对他来是种解脱,或许是好事儿。可是他的儿子怎么办啊?快六十的人了,什么事儿都不懂,也不知道哭,无头苍蝇般跑来跑去。几个来帮忙的亲戚,一个个抄着手就那么在旁边看着。

老公说,****行医这些年,虽见惯了生死,但仍做不到无动于衷。****病人痊愈了,皆大欢喜,否则,就会把全家人都拖进痛苦的深渊,作为医生,我感觉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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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说“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这是特鲁多医生的话,我一直把它当做自己的行医宗旨。可是,有时你会发现,帮助和安慰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和微不足道,医学的最终目的应该是治愈和健康,可是面对很多疾病我们仍然无能为力。是那种你感觉竭尽全力了,却又收效甚微的无力感!

他的那种感觉,我多少也有所体会,可同样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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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事|年越来越近了,回家的路却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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