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描片段 鱿鱼摊

禅绕画《禅荼罗》巴山雨

正月十五闹元宵，市广场上，后头人的脚尖踩着前头脚后跟儿，个儿矮的脑袋碰着个儿高的肩头。

俩姑娘游逛着，一个没留神儿，一股伴着洋葱的焦香味钻到了鼻孔，怪痒的，连带着肚里的馋虫也给搅和醒了。俩人的眼睛跟叫人牵着似的，一下子就瞅见，前头，一块天蓝色铁皮招牌上，几个木刻涂了白漆的大字——“铁板烤鱿鱼”。招牌上下各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年年鱿鱼”，下面写着“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俩人一齐扭头，正好瞧见对方的眼睛，都笑了。随即，推开人群，往那摊前去。鱿鱼摊前早已围了一圈人，外面的人只听见“滋滋”的声音，不过三分钟的功夫，前面的人拿着烤好的鱿鱼啃着、笑着，凯旋了。后层的人马上补了上去。俩姑娘占到一个挨边儿的位置，还要防着被挤到旁边的摊去，实在辛苦。

“两位姑娘，您要圈儿还是片儿呀，鱿鱼须，整个儿都随您挑！”摊主新换了一满方盘鱿鱼放在前面。他手也不闲着，刚递出去一把烤好的，又接过人挑好的。左手一码，竹签儿齐平，鱿鱼入铁板，大拇指轻轻一拨，挤在一起的几串儿均匀散成小半圆，折扇一样。手腕上使劲儿，竹签尾部微弯，鱿鱼肉和铁板贴得密了。右手把压铲往上一放、一压、一扭，“滋溜儿”的声音唱起了，鱿鱼肉就跟挨了人揍，还不敢说的没出息样一般，灰溜溜地蜷缩起来。再丢一把洋葱丁，倒一勺酸醋。热铁板烤着，洋葱丁在蹦豆子，酸醋成了大水珠，旋即又成小水珠，一股青烟顺着鱿鱼悠悠地升腾。

“有趣！”姑娘嘴里蹦出俩字儿，再看那眼睛，跟拿胶水粘到那铁板上一般。连旁边又替补上来新人了都不知道。她俩右后面，一个男人眼睛滴溜溜乱转，却不往鱿鱼上瞅。那人拿眼斜瞄两下那裤子口袋，心里就吃了七八分定心丸。同时，他右手悄悄抬起，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撮成个三爪钳子，悄悄往一个姑娘身后伸去。这边，他那褶子脸挤成一团皱毛巾，咧开的长满焦黄牙齿的嘴，不出声地奸笑着。

“这位老兄，那边儿逛逛去！”鱿鱼儿摊老板只余光瞟了一下，头也不抬地说，“别在我这儿凑热闹！”那男人听在耳里，惊在心里。还没完全伸出去的手“嗖”地缩了回来，赶紧逆着人群要挪出去，嘴里还嘟哝着：“哎哎，去那边儿，那儿好看！”

“这人，身上还一股味儿！”男人走后，俩姑娘嫌弃地飚出一句话。刚才都不愿呼吸了，快憋死了。

“看看少什么东西没？”鱿鱼摊主说道，仍然是不抬头。他继续左手翻着鱿鱼，右手拿压铲不停地按压。

“我的五十块钱，怎么在口袋边上！就剩这五十了！”一个姑娘惊呼。

“那个人是这儿的常客了，这儿的城管哪个不知道他！”鱿鱼摊主说，“给你们的鱿鱼。”撒上一撮辣椒粉，烤好的鱿鱼就要跟买家走了。姑娘麻利地给钱，摊主熟练地找钱。

“这个王二，偷到我的摊上了，真给他偷去了，这鱿鱼钱谁给！”摊主忿忿想着，又接过递来的鱿鱼“滋溜滋溜”地烤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