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行散记(二)

河西行散记(二)

/王宁

敦煌---鸣沙山

       据资料称:鸣沙山以沙动成响而得名。东汉称沙角山,俗名神沙山,晋代始称鸣沙山。东西长40余公里,南北宽约20公里,主峰海拔1715米。

        夕阳斜斜地铺洒过来,天地间只有两种颜色,黄和蓝。黄的山,蓝的天。站在这样的天地之间,放眼望去,颇有一番顶天立地唯我独尊的优势心态,同时也觉得天地无际、人如一沙的渺小。风在绵延的沙面上留下的痕迹就像时急时缓的波浪一样,跌宕有致。地面上没有一丝植物也没有一只动物,清一色的细沙,纯粹,亘古,沉寂,带着细碎而忧伤的美。人的心思在这种美的昭示下一下子就沉入了远古的梦中,那些波纹像千年前一声声悠长的呼唤,而你的体内,就藏着那个走失了千年的灵魂。

        我偶尔回头看看不远处的儿子和同伴们。儿子和江在一起玩沙,刘给霞和珂拍照,国拎着我们的鞋子张着嘴乐呵呵地东张西望,尧是负责提饮料的,知道自己负担重,早早地朝目的地走去。儿子过一会就跑到我跟前坐坐。对面的山上自山脚到山顶有一行游人蜿蜒着,因为沙地和紫外线的缘故,使得他们的装束华丽而古怪。儿子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慢腾腾地说:非洲难民一样!倒是很形象。随他怎么想吧,让孩子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灵去感受吧。不论他对面前的物事怎么想象和看待,对于一个小少年清泉一样明澈的心境而言都是对的。

        太阳落下山梁的时候,我们走近了月牙泉。曾读过有关月牙泉“水质甘冽,澄清如镜,绵历古今,沙不进泉,水不浊涸。铁鱼鼓浪,星草含芒,水静印月”的句子,此刻于夕阳的余晖里站在它的近旁,如遇故旧,探身凝视泉水,一片宁静,无缘见得铁鱼和星草,只有芦苇楚楚地飘摇着。水面绿莹莹的,恬谧中带着一些沉郁的气质。它纤巧婉约的样子在这样的氛围里让人感觉有几分别扭,就像在强劲震撼的摇滚乐里上场了一位跳着芭蕾舞的女子,在不协调中又让人觉得心里葱茏,轻盈,明快,同时也生着一丝怜惜的情怀。上到山的高处再回头远望,迎着夕阳的余晖,它看上去带着一层银灰色的光,沉沉的,冷冷的,带几分拒绝的味道,似一位远古时代傲视风尘的女子留在这里的一声叹息。即便是朔风流沙,到了它的近旁也会望而却步,不敢贸然,所谓“干旱不枯竭,风吹沙不落”。据说这里风起之时,沙子是由低向高沿脊而上的,故而月牙泉历经几世不被沙侵,它四周的沙山便也呈“峰峦危峭,山脊如刃”之势。夜色渐浓中,我们依次爬上了沙泉南面的山顶。江和儿子拍照搞怪,笑得大家前俯后仰,玩兴很浓。我在他们身旁不远处安静地坐着。如果你想真正地感受一个地方,就需要先把自己安静下来,专心地和这个地方的大自然进行单独交流,这样你才能感知它内在的东西,或弘美或凄凉,它都会呈现给你。

        西面的天空一片通红,朦胧中映着沙山曲线优美的脊梁。天黑得恰到好处,暧暧的,充满着迷离的美感。我于夜色中遥遥地望着西北方向----那个叫楼兰的地方应该不会太远了吧,自从第一次从书上看到这个名字,它就一直梦一样索绕在心里,形成了一种无法释怀的情结。有时候我会想,那个地方一定是我前世生活过的地方,在那里,一定有过我的欢笑和哭泣,有过我的爱人,有过我的炊烟。我渴望回到那里,但它已经沉在了时空深处,无法唤醒。我在想,无论如何,总有一天,我会离开日常生活既定的轨迹,千里跋涉去找它,用自己的手指去抚摸那些残垣断壁,用切肤的感受去体会那些久远的光阴。而今夜的我,坐在这里,于迷离的夜色中隔着地平线迢迢凝望,也算是一种幸福。

        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总有一些地方,我们身临其境,却无法靠近,无法融入。就像上午去过的莫高窟,那些佛像面带着慈悲宽容的微笑,但总与人有一种隔膜感。而这样的天,这样的地,这样的山,这样的夜色里,我们的灵魂在不经意间就游弋而出,通融于天地之间,甚至于梦中的地方也会在隔着几世的尘烟中悄然抵达。突然渴望能有个人在这种静默中陪着我,不和我说话,只和我共同感受这种空间和时间之间的灵魂的游弋和远飙。

        回头见同伴们依然在嬉戏中拍照欢笑,乐此不疲,江山穷尽,只剩美人。再看儿子,一个人匍匐在细沙中作游泳状,一副酣畅的样子,见我看他,抬头用一张灿烂的笑脸迎视着我,我的心里立刻弥漫了一股浓密的暖意。

        上山的时候前进一步倒溜半步,下山的时候只三五步,连溜带滑就奔到底了。古人谈鸣沙山有云:马践人驰,殷殷有声;轻若丝竹,重如雷鸣;沙随足落,经宿复初。下得山来心里才暗暗后悔没有用心去仔细听听。

        走出沙山,我们穿鞋的时候,发现儿子丢了一只新买的袜子。丢就丢了,也不着意去找。一行人一路慢慢地往回走。敦煌的夜空很高远,地域很辽阔,道路也很宽敞。走在上面,没有别的地方那种从野外到市区显明的逼仄感,心胸依然是明朗的,心情就像初夏时节开在旷野的一朵小花,明丽而芬芳。 

河西行散记(二)_第1张图片
楼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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