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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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傍晚，微风里已经有别人家飘出的饭菜香。一把竹制的小椅子，倚门放着。奶奶一手端着个扁圆的塑料筐，一手扶着墙，慢慢的从里屋摸索出来，在小椅子上坐下。她穿着干净的碎花绵绸短袖衫，同花色的长裤，一双黑布鞋，齐耳的短发用发箍向后箍住。因为人太瘦，衣服显得有些空旷。塑料筐放在了脚边，里面是一把乌黑的剪刀和一堆还在蹦跶的细小河虾。

奶奶开始剪虾头，准备给我们做"虾子酱"。这是一种可以让我们比平时多吃一碗饭的美味，用小虾米、肉末，加上切碎的豆干、土豆，和豆瓣酱一起炒制、炖煮。门前的小路边有一群玩耍的孩子，有的蹲着打弹子，有的在玩"三个字"。夕阳投在奶奶身上，在她四周形成一圈光晕，耳边的几根发丝微微颤着，似乎也在闪着光。

"磨剪子嘞，戗菜刀！"忽然间，一声带着悠扬唱腔的吆喝打破了那一刻的静谧。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全从自己的游戏中转过头来，一窝蜂咋咋呼呼的冲上去，把磨刀人的车团团围住，用同样的音调齐声的跟唱："磨剪子嘞，戗菜刀！"磨刀人故意板起脸，"去去去，小孩子不要捣乱！"声音里却藏不住笑。我们咯咯的笑作一团，又像一群麻雀一样四散开来，叽叽喳喳。

奶奶就坐在她的小椅子上看着我们顽皮。盈盈的笑意和满溢的宠爱，从她的每一根白发和每一条皱纹里流淌出来。

在我埋怨婆婆太宠溺孩子，而婆婆憨憨一笑的时候，上述画面突然跳到我的脑海中，我楞了神，然后轻轻起身去了隔壁房间，把时空留给她们祖孙二人，让她们用嬉闹的笑声填满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在奶奶离世多年之后，那些时而跳入我脑海的画面，是真实而准确的吗？磨刀人的吆喝声是在那个情形下出现的吗？奶奶家厨房的窗台上是有一块磨刀石吗？或者我只是将童年的另一个记忆叠加到了和奶奶有关的事情上？奶奶剪虾头的时间是在傍晚吗？或者我只是不自觉的将和奶奶的有关记忆全都涂抹上了黄昏的色调？

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就像是一张年代久远的老胶片，藏着一部可以不断重放的电影，画面或许破碎失真，但故事依然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