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往事(2)

        范仲淹被贬陕西道的消息正月十二才当众宣布,同时被贬出京的还有变法派的富弼、韩琦、杜衍、欧阳修等。大家领旨谢恩,各自回府准备行程。范仲淹本想单独面见皇帝奏明如何保全皇裔赵从郁儿子的计划,但自己是被贬群臣之首,单独面圣易遭同僚忌惮,皇上此刻也恐怕不愿见他,只得默默回府打点行李。

  上元节是汴梁最热闹的节日,上元灯会是上元节最精彩的节目。正月十二,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在房前屋后用竹竿扎起灯架,做出各种造型,里面固定了蜡烛,外面糊好了彩帛,只等上元夜点亮就是街道上美丽的风景。

  开封府在汴河里扎了一条彩船,却是用真正的实木搭成,船长十丈开外,高约三丈有余,数百盏宫灯顺着桅杆一字排开,绘了整本的隋唐英雄传,江风吹过,各路英雄随灯转动起来,卖马的秦琼,劫道的咬金,握锤的元霸,掌枪的罗成。盏盏精致,个个威风。

  宣德门外,内宫巧匠扎了一座百鸟朝凤灯,凤高丈五,头朝正北,遍身都是五彩缤纷的彩灯混搭,端个栩栩如生。周遭一圈各式小鸟,黄莺云雀、八哥画眉、鹭丝天鹅,苍鹰朱鹮。一只只或飞或跃,仿佛活物。街道上沿路更是挂满了各种花灯和灯谜,过往人流个个都神清气爽,欢快非凡。

  上元节家家户户吃元宵,范仲淹中午吃了一大碗,惬意地睡了午觉起来,想起和金古乃有约,申时就出府门向天州桥走来,刚过学士街口,看见富弼坐在路边茶摊上向他点头。

  范仲淹奇怪,问道:“副使等我?”

  富弼点点头,道:“奉岳父之命在此等候,同你去白矾楼商议重要事宜。”

  范仲淹不再多说,带着富弼来到白矾楼,掌柜赶紧出来将他二人迎到三楼丁字号房,恭恭敬敬地说:“大人,三楼其它房间都已经包出去了,就剩这一个房间专门留给大人们,茶水已经沏好,大人慢用。”待二人坐下,便关门退了下去。

  范仲淹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香茗,问富弼道:“晏相有何吩咐?”

  富弼走到窗前看了看,又踱到门口探头扫了眼走廊,都空寂无人,才回答道:“岳父派我来请你共同主持梁山计划。”

  凭空冒出个梁山计划,范仲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静静看着富弼,等待他的解释。

  富弼道:“我明日出京,奉旨调郓州知事。辖下郓城县有个梁山,四周八百里水泊,易守难攻,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范仲淹点点头,他一直留心军务,知道梁山,便道:“莫非晏相的意思让世子躲去梁山?”

  富弼再次看了看门外,点头到:“燕王世子跟着我去梁山躲藏,秦王世子由你安排。”

  范仲淹道:“原来燕王世子赵世括也在老师庇护之下,那我就可以放心了。陕西道有个桃花山,我曾经在那里驻过兵,还留有兵营没拆,藏几个人是没有问题,但供给日常开支,世子何人保护都是问题,要不让人知晓,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推敲。”

  富弼笑道:“护卫由禁军总教头林啸风挑选安排,林教头的父亲是太祖一手调教出来的人,自会尽心。供给么,岳父的意思是让他们当地落草,我们当地方官时隔三差五假装去征讨征讨,送点金银马匹就够过日子了。”

  范仲淹凛然道:“先去娼寨当小厮,为掩人耳目也就罢了,但让太祖子孙落草为寇,这个罪名晏相和你我担当不起啊。”

  富弼道:“大人放心,这不仅是晏相的主意。圣上说四海之内,皆是王臣,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去招安就是,哪里就成了贼寇?”

  范仲淹笑道:“若今上也是这个意思,那倒真成了妙计,谁想得到皇子皇孙竟落草当了强盗。”

  两人不再谈及此事,扯了几句闲话,范仲淹突然问道:“一会金古乃要来,副使可识得他那个小厮?”

  富弼答道:“金古乃的来历大人必定已经知道,今日我正要和他做一笔大买卖,还需请大人做个见证。那个孩子叫鲁侗,经常在皇宫禁军混迹,大人以前可能见过,他爷爷是故去的鱼头参政鲁宗道。”

  鱼头参政鲁宗道是大宋有名的谏臣,官拜参知政事,为人最是耿直坚韧,不惧强权,深受百姓爱戴,尊称鱼头参政。有一次皇上让小太监宣鲁宗道进宫面圣议事,小太监去鲁府找不到人,好不容易才从小酒馆里把他拉到宫中,那小太监说:“耽误了这么久,皇上问起来,怎么说才好?总不能说大人喝酒去了找不到人吧”

  鲁宗道答:“照实说我喝酒去了。饮酒是小罪,欺君是大罪。”

  皇上问道:“你怎么不在家里饮酒?”

  鲁宗道回答:“微臣家里穷,没有成套的餐具,从家乡来了几个亲戚,吃饭的碗不够,只好去小酒馆招待他们。”

  皇上笑着说:“满朝文武,没有比鲁爱卿更坦荡的人了。”说完,拿过一支饱蘸浓墨的狼毫笔,在墙上疾书两个大字“鲁直”,笔走龙蛇,酣畅淋漓。从此,“鲁直”成了皇上教训大臣的榜样。可惜天圣七年(1029年),年仅六十三的鲁宗道逝去,皇上赐封谥号为“简肃”。

  范仲淹惊呼:“龙图阁鲁直的孙子居然去当小厮?”

  富弼道:“世子都能去当小厮,鲁侗又有何不可?何况鲁参政一生清廉,门风又严谨,去世后家中没留下什么钱财。这孩子从小不爱读书,偏在禁军堆里学了一身好武艺,先前和几个顽童跟着我舅子晏几道做个贴身书僮,不愁吃喝,后来晏相安排他偕同世子去了潘家楼厮混,去年被监察御史要了去,派他盯着金古乃。”

  “你说的御史是包拯那个炭头吧。”范仲淹插嘴道:“这个黑炭头几次在皇上面前参我。庆历新政就是毁在他手上。”

  提起庆历新政的折戟范仲淹就痛心疾首,他和富弼,杜衍等人呕心沥血,想为仁宗皇帝做一番事业,可是被守旧派王拱辰等拦阻,功亏一篑。这包拯就是王拱辰举荐的,多次成功弹劾范仲淹及他手下,是范仲淹的眼中钉。他不明白晏相为何与包拯来往,难道不知这个黑炭头是敌人那边阵营的么。范仲淹正想问个究竟,却听到走廊声响,有人走上楼来。富弼不再说话,与范仲淹眼光一对,各自默默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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