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26元去南极看了场雪,真爽

世界上还真有一种吃饱了撑得慌的导演,比如吴有音。他要拍《南极之恋》就真去了南极。有人说你干嘛跑到那么远那么冷的地方去拍电影啊,不如在电脑上做个特效,既省钱又省时,还能减少剧组和演员的痛苦。不仅长途跋涉,还要背负2.5吨的摄影器材和8吨的生活保障物资。

据主演赵又廷说,他都不带化妆的,往南极的冰天雪地那儿一站,啥冻伤效果都有了,要多真有多真。外景拍摄时,所有人还需要背一个600cc的尿袋,你知道的,那里不能随地小便,否则后果很严重。

这个导演真够狠的。

等我说完吴有音的经历,你就知道他为啥要去南极拍电影,而不是在空调房里做特效了。

吴有音有一个很牛的身份,除了当导演外,他还是中国第二十七次、第二十八次南极考察队队员。地球的南北两极,他都呆过。在北极黄河站,当时留守的只有一个人,一位研究高空物理的博士。那地方天寒地冻,鬼都不去的,吃得太饱的吴有音选择了到那里体验孤独寂寞冷,写他的《南极绝恋》。你没看错,这个电影的原著就是他自己写的。按他的话说,我的目标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基于现实而又充满想象力的南极小说,和由这部小说改编而成的中国第一部南极的大电影。

你说一个亲身经历过南北两极那种极端恶劣环境的人,他愿意窝在温暖的摄影棚里造个泡沫满天飞的雪景么?简直就是对诗歌和远方的侮辱好吗。

吴有音就是这样一个敢想敢做的人。光他自己这一段经历,就俨然是一个活脱脱的励志剧了。

在这个影片里,吴有音只请了两个演员,比李安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多请了一个人。一个是男主角吴富春(为毛也姓吴),另一个是女主角荆如意。另外还有一个群众演员——一只阿德利企鹅。就是这两个人撑起114分钟的时空,不可谓不是一种高难度的挑战。

吴富春是一个俗不可耐,金钱至上的婚庆公司的老板。而荆如意则是一个清高自傲,视钱财如粪土的女博士。

如果说吴富春是一个实用主义者,那么荆如意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如果说吴富春乐观勇敢,那么荆如意就是悲观懦弱。如果说吴富春代表了人性里的自私和无情,那么荆如意则代表了人性里的无私与善良。更确切的说,她们俩就像地球的南北两极,又像极昼与极夜。非常对立的两种人。

吴有音就把这两个生活中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安排在了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让她们的价值观互相碰撞摩擦,然后完成自我蜕变与完善。

《南极之恋》我既看了吴有音拍的电影,又看了他写的小说。电影给了我一种视觉上的冲击,见识了真正的南极风景,这一点弥补了小说的局限,也弥补了读者想象的短板。就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我也是先看了电影,然后再去看小说。但小说开头的冗长交代让我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决心。而电影中那奇幻的星空大海食人岛已在我心中定格。我觉得这就是电影的魅力所在,它呈现的是一种高级的完美的梦幻的想象空间。

《南极之恋》是一部爱情片,同时也是一部励志片,治愈片。

人大多会在极端困苦的环境里放弃求生的意志,而又是什么让求生欲变得很强呢?通常是一种伟大的情感在支撑鼓励人们活下去,比如亲情,友情,爱情。《南极之恋》中讲述的就是一对靠着对爱情的信仰活下来的人们。就像吴富春对自己说,我死了,她怎么办?而荆如意则在心里说,他一定会回来的。我要等他。

就是这种爱之信仰,吴富春一次次从死神手中逃出来。为了求生,吴富春每天不得不在一千四百万平方公里的茫茫大地中寻找中国极光站。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他每天需要在零下几十度的雪地里八九级大风中步行十二个小时,然后回到荆如意所在的废弃小站补给能量,再重新出发。每走一个地方就排除一个十公里可见范围内没有极光站的可能性。而她们的食物和取暖用的柴油仅能维持75天。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75天内找到极光站,否则就会被饿死冻死。

如果吴富春每天只是单纯的走路,那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你脚下随时都有可能是大雪覆盖的冰裂缝,一掉下去,万劫不复。可怕的是头顶上随时呼啸而来的白毛风,让人头晕目眩找不到方向,回不到出发的地方,迷失在雪中。可怕的是原以为脚下是安稳的陆地,实际是逐渐融化的浮冰,冰下是三千米深的冰冷海水。可怕的是每天睁眼看着天地浑然一体的白色就相当于直接看着太阳,而导致雪盲眼瞎。然而最可怕的是,面对一望无际的冰封大地,你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只有深深的绝望,无与伦比的绝望。

一个普通人,没有信仰和牵挂的人,面对这种局面,或许早已放弃了,因为真的太累了,只想就地躺下来睡着,等待死神的迎接。

吴富春经常在昏迷中梦见死神,她的身姿那么曼妙,她的双手那么温暖,她的冥歌那么悦耳,引诱他一步步走向死亡,可是荆如意在他的梦中战胜了美丽的死神。吴富春每天就是靠这种不断与死神搏斗,与自己日渐消沉的意志搏斗,最终获得了生的希望。

而深患抑郁多年靠药物维持的荆如意,在失去药物的供给,在一个活在冰清玉洁里的自我时,也曾割腕了断。但吴富春对她说,你至少要在柴油烧尽,罐头吃光了以后再死。

荆如意的求生意志来源于对吴富春的依恋,也来源于书本的慰藉。在逃命过程中,吴富春在登山包里只装了一些必需品,还有他自认为很重要的美金,却要荆如意放弃那本对求生毫无用处的《泰戈尔的诗集》。而荆如意执意留下了它。

这让我想起了《无问西东》,在炮火连天的战争年代,西南联大的教授们在防空洞里给学生们朗读泰戈尔的诗集,失去双腿的教父带领饥饿寒冷的孩子们唱歌。

吴有音在告诉我们,有时候美金并不能延续你的生命,而诗歌可以。

打败一个人的肉体很容易,可是摧毁一个人强大的内心是很难的。这颗看似柔软的内心,不在绝境里毁灭,就在绝境里重生。

正是这场灾难,荆如意摆脱了久治不愈的抑郁症,她变得开朗豁达,坚强勇敢。曾经的她,有着某种精神洁癖,她看不起没有文化的吴富春,也接受不了自己残损的身体。可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人们不得不改变过去的执念,接受不得不接受的。放下过去的骄傲,放下可怜的自尊,面对那些以前视之为庸俗的东西。就像吴有音在书里写的那样,道在屎尿里。我们的所思所想,所悟所得,无不在平常点滴的生活中,在屎尿里,在庸俗里,在我们不愿相信不能理解不敢面对的事物里。

而吴富春由一个自私无情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变成了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真正男人。

当饱受饥饿的吴富春看见企鹅和贼鸥时,他两眼发光,看到的只是一堆可以填满肚子的食物。对贼鸥说,你,红烧。又对企鹅说,你,清蒸。在荆如意的影响下,他没有为了求生而伤害那些可怜的动物,而是把用命换来的食物给失去父母的小企鹅吃,而是在看到一对死命保护尸体早已被风干的幼雏的贼鸥后放弃了捕杀它们。

在天地之间,在灾难面前,人总是特别渺小,无力抗衡。吴富春也曾向无情的南极发出愤怒的咆哮,他对天叫道,有种你就弄死我呀,来呀!可是没过多久,他也会软下来,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乞求上苍的开恩。然后无奈而悲壮的重新踏上征程。

在捡到“陨石”后,吴富春以为自己发了大财,他还在心底算计着和荆如意是三七开还是四六开。对于钱财,他有一种与生自来的执着热爱,源于他的自卑和争强好胜。在杳无人烟的南极经历过后,他才懂得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很多。比如生命,比如希望,比如爱情,比如信仰,比如家。他在遇难女孩的坟头点燃那一叠他曾经无比在乎的美金,一张张钞票随风飘荡,壮美悲情,似乎在与过去的自我告别。

荆如意对吴富春讲了一个一百多年前第一次踏上南极大陆的阿蒙森和斯科特探险的故事。最后阿蒙森首先到达南极,而斯科特因为食物匮乏而死在离补给站不远处。刚开始吴富春很不理解这些人的动机,国家得给多少钱他们才会去南极探险?荆如意反问道,你心中就没有那种可为之寂寞,为之牺牲的爱吗?这是一种伟大的情怀啊!

这句话就告诉了我们为什么吴有音要去南极拍电影了。因为那是一种对于文学,对于电影,对于探险的爱。那是一种纯粹的,刻骨的,闪着光芒的,无与伦比的爱。为之寂寞,为之牺牲。

吴有音在后记中写道,这一千四百万平方公里的寂静是寒极,也是风极,它呈现一种与世隔绝的气质,它如同一尊石像,看淡生死,无畏别离,内心强大,四大皆空。在这里,再虚伪的人都会撕下面具,再富有的人都会扔掉钱包,再执着的人都会放下包袱。红尘万种,俗世千般,在南极都将不复存在,这里能剩下的只能是本质的人性。

我只是想,如果他写了一本月亮之恋的书,会不会去月球上拍电影?好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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