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过知酒浓

      ——再读《灰姑娘》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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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整地接触英文童话原著。阅读兴奋与阅读障碍此起彼伏，我以自身贫瘠的英语水平接触异国文化，只能做到粗糙而简陋的领略。浮光掠影又难捱激情。在一片空旷的新天地瞬间具备了领土意识与征服豪情，我便是这里数一数二的王者，无人能挡。在翻越这座难度系数不大的山峰后，对“一山放过一山拦”的现象充满不屑与跃跃欲试的挑战心思。

童话人物的品质比较纯粹化，类似京剧脸谱对人物性格的定型。对人们高度赞扬与向往的“勇敢”、“善良”、“真诚”、“忠诚”等涉及到永恒层面的品质，我始终持着保留态度。一方面，它所呈现出的优美是对庸常生活的别样补充，相仿制定出的社会礼仪让这个社会风貌溢满优雅有序。只是它忽略了每个个体的个性，如果对每种人格进行一刀砍，是对社会多样性的破坏。它背离了“真实”的原则。真实之下既有生气勃勃的希望，酣畅淋漓的爱恨也有如痴如醉的贪念。另一方面，那些被无限拔高的美好成了我对乌托邦的遥遥寄望。这与我对人世间的感情所持态度一致。我深知我内心理想的感情模式是无法在现实世界里找到可以生根发芽的土壤的，我也不愿让它呈现漂泊无依的可怜姿态，于是我把这份痴念投资在自我提升上。尽管如此，我无法舍弃这份热望，我打从心底承认自己内心强烈的渴望，于是我在心里默默地圈养，把它和现实世界严格对立，划分界限。它依旧存在，以另一种方式存在。无人知晓。这点稀薄的存在感成了我黯然销魂的心事。我慢慢认清一点现实是我内心仅存的热情需要一个更为宏观的命题来消解，喂养自身的野心。我同样为这些珍贵的品质与婉致故事而动容，只是不会把它作为我在现实对感情探索的标准，它属于虚空，是我独自要面对与解决的东西，与旁人无关。自我教育与自我服务很重要，这是我慎独对自己的要求。关乎品质这一点，金庸的武侠小说在设定人物时，也有点童话色彩的倾向，正义慷慨的英雄以其人格魅力展现中国人在动荡时期的风骨，这实则有些进入到了美学范畴。不过基于这点，也就只能展示出某个或几个维度，无法提炼出饱满真实感。

灰姑娘实现了自身阶级的翻身，里面有着基督教的教义思想，教导人们要善良勇敢，最终获得真主的积极反馈。仔细思量，她一生最美的瞬间是有限的魔法时间内与王子重逢，有着茨威格对人生决定性时刻的论述特点，即在某时刻人拥有了很多超出自身掌控力的事物，命运的聚光灯聚集在你身上，你成了一个符号象征，关乎成功、被尊重、被崇拜，是无数人投射自我期待的形象。人生瞬间有了昂扬姿态，之前所承受的苦难瞬间有了既定的模式化意义，往后的道路也隐约可以闪烁着充满希冀的光芒。只是这个作品如果以魔法消失作为故事节点，后期以悲剧作为主线，将之前引诱读者关于真善美的积极情绪进行冷处理，主打作者对人生发展规律的看法，从人生无常上升到命运拷问，携带易卜生的现实主义，故事又是另一番风味，主题的重叠交织，让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在这里汇合，该是怎样的文化盛况啊。但过于丰满美好的设计或许在另一方面承载着作者最刚性而热烈的遗憾，他在现实生活中无法找到愿望图景的基点，而且命运的悲哀在现实中躲之不及，所以用尽毕生解数使之艺术化，最大限度地自我治愈内心的爱而不得。这一点简·奥斯汀在《傲慢与偏见》的结尾中展示了自身对世间感情最丰盛的期许，那些断送一生憔悴的痴念与枯等最终在文学上获得了理想的归宿。这么想来，美的极致便是美的末期。如果把极致提升到另一个层面，更多是基于作者感性的幻想，人为地制造属于自己的美。人情愿沉醉在这种好运设计的活动中。有时不得不承认适当的逃避也是种惬意的享受。

  关乎爱情。似是造物者制造出两个具备对等属性的生物，将他们分置各异，待有过年岁的积累后，两人携带着自身的内核通过各种机缘凑巧逐渐走近，慢慢近了，更近了。最后互相辨认，不慌不忙地青天明月地发愿，天涯海角地追随。就像一个人对所处地点并不满意，总觉得远方更适合自己的人格，听见远方的召唤。是一种宿命的指引，造物者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就福楼拜对东方的凝视而言，便是对法国小资产阶级生活的厌弃，对自由真实的渴念。于是当他到达东方后，喜不自胜。这才是心灵的家园。对于这种冥冥注定的论调，我曾信以为真。当我切实地阔步进入到感情的门槛，看到了艺术家给现实穿的霓裳羽衣后，最终承认自己这些年来不过是带着空想踟蹰。总是会想起《人间失格》里的一句话：“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会被幸福所伤。”说我消极也好，说我感性也罢，我始终无法涉险。很多年后再看瑞拉与基蒂两个人，分明是两个人在人格独立与自我确立后，互相欣赏，单纯爱恋。在两场梦幻的相遇后，内心完全被彼此填满，虽经历重重困苦，好在两者都情深不减，执着坚定，君心似我心。身边至纯至善的感情过于稀缺，有时在文学中看看别人爱情的轨迹，也让自己灵魂脱离肉体，好好地经历一番。“慢脸笑盈盈，相看情无限”，一起经历比较独特的事情，在彼此身上发现品质的吻合与对称，互称灵魂伴侣。因为有些事情不会发生，所以凄美得动人婉致。我们的精力被自身的欲望、责任云云所分散，利用现代人的聪明意识巧妙地回避感情的过分用心，对感情所产生出的唯美色彩进行有选择地欣赏，最终还是臣服物质生活。老来忆及少年时，为情风露立中宵。现实的结果更侧重《廊桥遗梦》中的一句话“旧梦很美，虽未曾实现，但我仍感激它曾萦绕在我心田。”很多进程是失落在现实的细节中，它们不会按照人设定的情节进行，来来去去都有自己的时间。跨越阶级的爱情实属不易。两人已经形成了固有的思维，各自的信仰，能突破这些看似牢不可破的东西，一个很重要的一点是对方具备令你内心震颤的品质，心生追随之意，对前方迷人之人顿生厌倦之情，只愿与眼前人昼长夜长。鲁米有首诗我甚为喜爱：“走出对与错的概念，有一片田野，我将和你在那里相会。当灵魂躺卧在那片青草上时，世界的丰盛，远超出语言的范围。观念、言语，甚至像‘你我’这样的词句，都变得毫无意义。”如此细想，好像很多事情又值得期待。

  叨叨絮絮至此，实不宜赘述。欣喜翻阅，醉心英文，细细把玩，良多趣味。遽然深思，惹起心事，奈何愁起，难以遏制。不成章法，临文悱恻，语言混乱，不知所言。如若动容，在所难免。感性至此，行文颇难。喟叹不已，遂独缄默，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