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谋杀亲夫

黑猫出身农家，他送我到乌审旗工地后，同事们以为来了个庄稼活老把式，向他讨教门口那片菜地里，撒种进去的香菜为何久不出芽？

黑猫煞有介事地找了根短小的枯枝，去地里蹲下刨了刨土，站起来跟同事说，看起来好像是种得太深了，香菜籽太小又没劲，钻不出来。

同事问他，还有没有补救办法？

黑猫说，可以把地浅翻一下试试。

当即有人去库房找锄头来开工，黑猫也跟着一起翻锄起来。

隔一天，嫩嫩的小细芽一排排破土而出，六虎竖起大拇指说，小魏找了个好老公。还说黑猫，这么远来了，这地方挺有意思，让小魏带你四处转转，多在工地呆几天吧！

我带黑猫去看三层瀑布、看那个有巨多鸟的湖泊、看那棵拴了根红布带曾经吓我一跳的老树、还去那个梯状的沙丘呆坐一下午，黑猫手持相机为我四处留影。虽然拍照技术差强人意，可是热心选景帮我摆拍的精神可嘉。

黑猫最感兴趣的是随处可见的天坑、湖泊和种类繁多的鸟，因为他是个典型的吃货。黑猫问我，这地方鸟多到和人撞架的地步，你的同事们没帮助消化一些？

我说，已经消化了不少了，工地上的后生们，有空就出去逮鸟套兔子，你可别说你也想干这事啊。

黑猫无限神往地说，真是个世外桃源好地方，风光秀丽就不说了，关键是湖泊天坑那么多，他们去套鱼吗？

我说，大概水性都不太好，从来没套过鱼。

黑猫说，这里的老乡多幸福啊，居住在如此美丽资源丰富的地方，空气又这么好，怪不得路上看到那么多老年人在劳作，看起来身体都倍儿棒……

喂喂喂，我打断黑猫的神游，别乱发感慨了，这里的老年人快痛苦死啦。那么大岁数了，一天不劳作都有饿起来的危险，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走出山里去外面瞧瞧。前段时间，成猛牵线给黑老乌找了个当地媳妇，你不知道那媳妇她爹乐成啥样了。村里的老乡把这件事当成新闻议论了好几天，用时下流行词汇来说，那叫羡慕嫉妒恨全有。

黑猫听了连连摇头，这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很多人奋斗终身，不就是想过这样的生活么？幽居在空气绝好的深山里，养群鸡种畦菜，粗茶淡饭可养生，抓鱼套兔逮个鸟，就可以改善生活乐一气，没事来沙丘躺尸晒太阳。你说，这样的生活不好吗？老乡一出生无需奋斗就是这样的境遇，有啥不知足的？

彼时，我躺在沙丘上，头枕着黑猫的腿，视线追着天空上飘来飘去的云团发呆。听起来，黑猫说的似乎真就是那么回事，可我就是觉得，不知道哪里不对。

黑猫见我不说话，手指张开来插进我的头发间摩挲。稍顷，又继续说，当然，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我一听把目光从天上收了回来看向黑猫，嗯？我想什么？你说说看。

你无非就是想，奋斗到这里的人，和出生在这里的人，区别在哪里？

我从沙丘上坐起来问黑猫，区别在哪里？

黑猫往过转了转身子，和我面对面坐着。他说，很简单，出生在这里的人，无论是否愿意，都只能天天过这样的日子，别无选择。奋斗到这里的人，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去体验其它样子的生活。这里面有个微妙的东西，奋斗到这里的人，在这里生活的时候，完全是享受的心态，觉得粗茶淡饭自然风光都是上天的恩赐。而出生在这里的人，觉得每天的生活都是禁锢与压抑，也因此，他们才会那么羡慕黑老乌媳妇能嫁给黑老乌。

我双手不停地挖着面前越来越大的沙坑，黑猫说，你倒是听我说话了没？这半天挖坑要干嘛？

我说，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个脑袋里，其实也是有点思想的。这么有内涵的老公，一个哪够用？我得挖个坑把你埋了，将来会收获一堆老公，分门别类使用。

黑猫站起来一把将我拦腰抱起来，大踏步往山下走，边走边说，你这女人太歹毒了，居然想要谋杀亲夫，看我不把你扔湖里去。

我双手环住黑猫的脖颈夸张地大声呼救，黑猫假意现出狰狞的面目说，别白费力气了，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话音没落，迎面从天而降一个老太太似的，正惊愕地挡在我和黑猫面前，瞪直了双眼在看我俩，仿佛在看怪物，我一下子从黑猫臂弯滑落下来，拉了黑猫的手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