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智慧·历经磨难（31）

八、射手的活路（三）

有的刀，可以斩出一段锦绣前程，有的剑能够刺出一段磅礴历史，有的枪，成就了身前身后事，有的戟，搅动了乱世乾坤。

有的箭，仅仅是射穿了酒杯，并把它钉在了墙上。这样一支箭，原本应该是精钢锻造的箭头，凤衫木雕琢的箭杆儿，墨鸦的翎羽制成的箭翎。然而，当在座的众人，俯低身形，灭掉厅内灯火之后，定睛观瞧墙上的那支箭。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因为他们发现那支箭其貌不扬，箭头疑似是砸扁的钉子，箭杆儿大概是一根不规则的细树枝，箭翎好像是几根随处可见的鸡毛，这样的一支箭，连五岁孩童学射箭，都会觉得太寒酸，用上好的弓也很难射出十步的距离。“八臂金刚门”第四代弟子中名列前茅的几个人，被这样一支箭，吓得尽数趴在了地上，说是奇耻大辱也不为过了。

第一个沉不住气的是“八臂金刚门”第四代弟子之中的老四裴小烽，与冉罡及其余六位师兄弟并称“八小金刚”。见那支箭如此寒酸，裴小烽自是压不住自己如火般的性子，几步就窜到了窗下，刚一起身，箭已经到了咽喉，他立刻运起了“金刚披甲”的罡气，将所有真气逼至咽喉，原以为那样寒酸的箭应该被罡气轻易弹飞，不料想那支箭未做瞬息停滞，径直贯喉而过，埋入了墙壁之中。裴小烽甚至来不及施展自己得意的绝技，就倒在了窗前，这是他学艺一来第一次见到自己伤口喷溅而出的血，也是此生最后一次，那咕咕流出的血液，仿佛每一滴都渗透着后悔二字，而这一地的后悔，把其余七人惊得目瞪口呆。

“八小金刚”排名第三的沈沉见裴小烽倒下了，第一时间将两张桌子掀翻挡在了窗子前，再回身二师兄穆坤已经几个腾挪把裴小烽抢到了厅内的一根柱子后面。老五秦剑生立时翻上房梁，并从从自己镖囊中抽出三枚透骨锥。老七孟柏一个闪身已经到了门口，准备出去求援，老六李柯则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未动，老八赵宇杰用疾似闪电的手，拔出了埋进墙里的箭。这六个人的反应都属正常，唯独“八小金刚”之首的冉罡，他竟然大咧咧地站在了厅堂的正中心，用手指向窗外，好像在说——有本事就来杀我！

冉罡此举，让他的师兄弟们极为震惊，这震惊仅仅一瞬，在这一瞬之间，第三支箭到了。这一箭目标是柱子后面的人，是刚刚还在抢救师弟的二师兄穆坤，他一心救人，可以说是重情重义，活着的七个人里，他的行为最无私，也最天真。这份天真暴露了他藏身的位置，而他藏身的位置，让他看不到事态的的发展，也看不到箭从何处来射往何处去，这种疏忽在战局之中，极为致命。此时此刻此地，箭，冲着他来，射向他去。穆坤背后靠着的柱子，原本应该是很好的掩体，藏身的好地方，可现在，这跟柱子在第三支箭面前，薄的像是一张纸。穆坤躲在一张“纸”的后面，于是，他的命也如纸一样的薄。这支箭，在贯穿了两张“纸”之后依旧埋在了墙里。

这一箭，让已经闪身到门口的孟柏，下意识的有了一丝悲痛，这一丝悲痛，让他的动作稍稍迟疑了半步，就是这迟疑的半步足以定生死，孟柏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立刻停止了原本的行进意图，强扭身姿，空翻一周落地又连忙闪到屏风后面，以图躲避那射向他的箭。这一连串的动作，别说一支箭，哪怕是一打箭，也该被躲过了才对，孟柏是这样打算的，箭，却还是如约而至，就在孟柏躲进屏风后的第一个瞬间，这第四支箭，像一段无聊的笑话，从他的左耳朵飞进，而后从他的右耳朵飞出，带着红白之物一并埋进了墙中。

一些人的死，是另外一些人的机会，沈沉从来都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见了前几箭射来的方向角度，他基本已经将射手位置推测出七八成，他坚信只要自己看一眼窗外，绝对可以找到这个射手的所在，若没了敌暗我明这样的劣势，身为“八小金刚”之一的自己，怎么可能会输？于是，他悄悄地把眼睛凑到两张挡住窗户的桌子之间的一处缝隙，以期搜索到射手的行藏。沈沉的眼睛刚凑过去，第五支箭就来了，这箭穿过沈沉脑袋的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射箭的人，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在第五支箭埋入墙壁的同时，第六支箭到了，虽然箭疾似流星，快如闪电，可毕竟已是第六箭，先机尽丧。这给了活着的人，运起全身罡气的机会，“金刚披甲”这门护体罡气共六重关隘，之所以霸道，是因为过了第一重，就已经是铜皮铁骨，俗物难伤了。过了第二重，手脚便均成杀人利器，开碑裂石如同儿戏。第三重关突破之时，罡气可环绕于周身上下，若非罩门被袭，可再不惧暗器弓弩。待过了第四重，可以周身罡气伤人，功力稍弱些的敌手，经脉必为罡风所伤，非死既残。等突破了第五重境界，罩门缩至半寸，还可用“推功移穴”的功夫，使这半寸左右的罩门，任意在周身游走，领敌手不知其所攻。

前四重关隘都还算好过，唯独后两重，能突破的人可以说少之又少，而厅内活着的四个人，皆是突破了第五重关隘的高手。除非下一支箭刚好射中了他们那半寸罩门，否则，这箭即使再疾再猛，也只如蚊虫叮咬一般，无伤大碍。

四人之中，最先行动的是老八赵宇杰，他以一招“膜拜金刚”压低身形，提一口真气疾行三步，推出一掌击碎挡窗的桌子后，纵身贯窗而出，直奔窗子正对面三丈之外的小楼二层，紧随其后的是老五秦剑生，只见他自梁上翻下一脚蹬在墙上，借力提纵来到小楼楼檐之上，紧接着跃出窗外的是冉罡，他不似前面二人运用提纵的轻身功夫，而是生生撞出了窗外落在地上，硬是将地面上的石板砸碎了几块，方才如果奔雷逐浪一般地冲上了小楼。而李柯却是从楼梯处气定神闲地走下来，自玄关跟出来的。四人以四种姿态，各占了小楼一角，对那个放箭的人形成了合围之势，意思很明白，绝不放过他。

江湖事多是如此，眨眼之间，局势便可逆转，刚刚还被“箭”困住的四个人，现已困住了射箭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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