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只问旅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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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就应该有很多温暖的东西围绕，有很多好吃的食物，灶台旁摞着干净的碗碟，胖胖的炖锅里煲着汤，冒出热腾腾的蒸汽，火炉旁烤着白白的馒头，猫躲在阳光里，最爱的人也在阳光里。”

看到这样的话，我就忍不住有点矫情了，因为觉得这辈子好像温暖的时刻都已经过去了。很奇怪，我现在想起小时候的冬天，竟是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灶上烧着很大一锅水，妈妈给我们姐妹几个挨个洗头发的场景，总觉得那时候满屋子都是洗发水的清香——

温暖的，香甜的。

家里孩子多，永远都是无穷无尽的吵闹，父母要忙于生计，兄弟姐妹个个不亲近又要强，终于拉扯到了今天，每个人都有了去处，天南海北的，竟然难得见一次面。

前路一天天来临却变得越发的模糊，少年时吵吵闹闹了寻寻觅觅，到像父母这时候，就是千篇一律地重复着一日三餐的生活。总归是为父母心酸。

有天下楼吃饭的时候，走到楼梯口正巧宿舍楼收拾卫生的阿姨推着装满废品的小车在门口准备下楼，出去的门口挂着厚厚的门帘，我先走出去，帮她把门帘掀开等她推车出来。

然后我就走了，我甚至忘了跟她说一声下楼小心一点或者需不需要帮忙什么的，然后我就听到她对另一个阿姨说：真是好孩子，

是啊，有些女生看到我们拖着这个大口袋都嫌脏呢，离得远远的。另一个阿姨说。

我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和室友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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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室友之前发的照片，她说：我多想去帮一帮她。

但是她不能，她没有力气。

知道每个人生都有难处，也觉得难过。

前两天妈妈给我发来一段小视频，是故乡的老子。小镇整改，把所有的房子都统一刷了漆，砖红色的窗格，洁白的墙，竟是将我年少时日日住的房子改变得认不出了。

我十二岁离开家，后来竟然一年都难得回去一次。那时候人人都奔着往外面跑，几年后家里也把房子卖了，再后来我就没有可以回去的借口了。

以前还没有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越来越像妈妈他们那辈人了。常常会觉得怀念。妈妈他们年纪大了，以前在跟人聊天的内容里，总是说后悔离开了老家，轻易把房子卖掉，现在回去都没个落脚的地方云云。

现在才懂。

初一的时候突然转学，事先也没有人告诉我，什么都没有带走，不管是用过的玩具，书本，衣服，照片，任何可以记录我的童年的东西，都没有带走。就像是只身一个人，抛掉一切就走了。七八年前的时候太潇洒太天真，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地方，因为那时候只顾着成长，哪里有时间回想过去。

后来搬了好几次家，只觉得旧物都是累赘，几乎都扔了。等到回过神来，已经十七八岁了。也很少想起那所老房子。就是想起来了，才明白物也不是没有了人也非往日一般了。

却突然感到遗憾啊。遗憾那个房子里面有一些老照片没有带走，不知道去哪里了，那是爸爸妈妈年轻时的，还有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尚在襁褓里面的拍的，尽管在我七八九岁的时候看到那些照片完全也认不出来我自己。

还有老房子的二楼，小时候那上面没有灯，总是黑漆漆的，我胆子小，从来都是走到楼梯口就不敢上去。只记得有次上去在里面看到了很多旧东西，连我二三年级时写的作文都有，有姐姐的书，我捧着一看就是一下午。

还有那所房子里的一面墙上贴的几张奖状，小时候父母常常以之为荣，但我终究是让他们失望了。

还有我睡的房间，我家在高处，小时候总是觉得我的房间更是在最高的地方，看到的是世间最全的景。每到晚上，从房间的窗户看出去，河对岸所有人家的灯火都在我的眼里。

还有房顶，夏天会在房顶晒很多东西，像辣椒啊玉米啊药材啊，到了傍晚去收总是热乎乎的，温度还没有散去。

有一段时间，是在六月，因为雨水丰沛，平房楼顶便蓄满了水，父母背了泥巴倒在水里，像在水田里一样种了空心菜，后来又买了鱼仔放进去，过了很久我去摘菜，光脚站在里面，就会感觉有鱼在我脚边溜过，于是就去捉鱼，就这样又会玩上大半天。

但是现在，都没有了。

十二岁之前的人生竟像一个笑话似的，笑过就没有一点痕迹了。

二十岁的时候，我跑得更远了，离家是千万里之遥。

早上出门走在天桥上，雪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我的衣服上、头发里，融化不见了。

天桥上除我之外没有人了，世界是一片白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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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说：

上帝如果爱一个人，就叫他流浪，东跑西奔，溪流，高山，草地，林莽，苍穹下随处可以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