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的配色,熟悉的配方,逆天邪神、帝临九界、重生之时尚女王……这不是火遍国内的网络文学么,定睛一看,怎么……全翻成了英文?
Against the gods?
Emperor’s domination?
Rebirth of a Fashionista?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是的,没有看错,除了大熊猫、辣条之外,歪果仁们同样也为网文“疯狂”。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若以2014年12月翻译网站Wuxiaworld(武侠世界)的建立为开端,中国网络文学在英语世界的传播已跨过了5个年头,收割了一波粉丝,创造了一幅全新的文学阅读景观。
艾瑞咨询发布的《2019年中国网络文学出海报告》显示,海外网文读者对中国网文有着浓厚的兴趣,读者群体整体年轻化倾向明显。每年新增海外读者28.4%,84.2%的读者几乎每天阅读中文网文。
一波网文在Wuxiaworld更新之后,看看guys激动的样子。
(燃烧我的生活!无法停止的阅读!)
(我看书的速度赶不上翻译更新的速度了!让不让人睡了还?!)
(到了什么程度?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网文上了。)
不止是“出海”,网文的魅力太强,在国内也有数亿粉丝。前瞻产业研究院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我国网文用户数量已达4.55亿。
有趣的现象是,虽然很多人爱读,但还有更多人嘲讽——从“霸道龙傲天”“顶流顾北城”到“王妃被吊城门暴晒三天”,网文一旦“出圈”,似乎总是伴随着“幼稚”“恶搞”的标签。甚至网文圈内部也存在着所谓的鄙视链。
网文真的都是这样么?真正的网文读者,覆盖了更广泛的人群范围,他们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爱上网文。而对于这一类作品的评价,也无法依照传统的文学评判标准。
“网络文学正视读者需求,其实就是正视欲望。”读者会顺应自己的本能投票,而网络文学最大的优点,或许也正在于它“积极应对读者的需求”。
谁在看网文?90后00后超总量70%
刘梦今年25岁。初一那年,她第一次读《神墓》入坑网络文学,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让刘梦形容一下当年读《神墓》的震撼感觉,她马上给出了12个字,“睥睨权势、无畏天地、蔑视常规。”
到如今,她已经在千百本小说中体味过千百种人生,最爱灵异和无限流。
95后的鲁朋喜欢看书,不限于实体书、电纸书还是电子书,也不挑剔是严肃文学或是网络文学。
“江南的龙族系列,东野圭吾的悬疑推理小说,仙剑奇侠传和爵迹在内的仙侠或魔幻,我都喜欢。”
最近,鲁朋正用微信读书看小说,软件里“排行榜”功能,不仅能看到好友读了多长时间书,还能看见好友读了哪本书。有人觉得略“尬”,鲁朋倒是一点儿不介意。
“这样不用我说,人家就知道我是文艺青年了呀。”鲁朋向来不遮掩自己的兴趣爱好。
刘梦、鲁朋们或许符合人们对网文爱好者的常规想象——他们年轻、直接、乐于在圈子中找到快乐和共鸣。
前瞻产业研究院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我国网文用户数量已达4.55亿,其中,90后00后用户超过总量的70%。
但有趣的是,受群体覆盖范围大、读者年龄较年轻等因素影响,网文读者群体同时也呈现出“低收入”“低学历”特征。《中国互联网+图书出版行业发展前景预测与投资战略规划分析报告》显示,目前我国网络文学用户主要为高中及以下读者,网络文学读者收入主要集中在较低收入人群。
其中,23.7%的读者是无收入,14.80%的读者收入在3000元以下,26.6%的收入在3001-5000元,17.5%的收入在5001-8000元。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高学历不读网文呢?”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何星文毕业于名校金融系,平时会花时间啃《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文明的冲突与社会秩序的重建》,也会赶时髦看《三体》《那不勒斯四部曲》这样的热门书单。
但“摸鱼的时候、压力大的时候”,她一定会看《我的老公是冥王》《将门毒后》这样的纯网文,因为“只要跟着情节走就行了,很放松、很舒服。”
何星文认为,“我的很多朋友都会看。人们会读很艰涩的书籍,也会读网文放松。有些精彩的剧情,值得一看,没有必要带着偏见。”
谁在写网文?网文写手的爱与忧伤
4月20日,阅文集团发布的一季度全国网络文学生产及消费情况显示,超过30万人选择在2020年一季度成为网文作家,并生产了超50万部网络文学作品。
但火热数据的背后,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只要以“写网文”等为关键词进行检索,却能看见大量的“避雷贴”“劝退贴”,从《新人写网文大全,从入门到放弃》《写网文能作为正式的职业么》到《写网文的出路在哪里》花样繁多……
各种“卑微作者求关注”、“月入不足5000能生活么”……写网文似乎成为了一件提笔容易、坚守困难的事情。
2016年,罗小伊在晋江文学城发表了自己的第一部纯爱小说,随后与晋江签约,那时她刚刚上高中。
罗小伊从初中开始看网文,喜欢的作品有《遮天》《奥术起源》《太监的职业素养》等等,网文读久了,有喜欢的有不喜欢的,有看得过瘾的有没看过瘾的,于是她逐渐萌生出了自己动笔的想法。
和许多网文新人写手一样,刚开始写文章,罗小伊“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写到后期,文章逻辑和人物个性很容易出现混乱,最后又得重头梳理。
后来她渐渐知道,写小说“不但要先列好全书的大纲,还要事先写好人物的人设,和每个章节的细纲。”写作的题材从纯爱发展到了玄幻、星际、耽美各个类别,还在平台上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作者。
做久了会发现,网文写手其实也和其他职业一样。平时,人们会和相熟的同事一起“吐槽交流”,而相熟的网文作者也常常在一起“插科打诨”,有时还会“暗中观察”彼此的点击订阅收藏数量。
比如涉及“拜金”内容的网文,最近一段时间会受到限制,写手们会在一起吐槽——“一心赚钱为家人过好日子而拜金”这种就属于正能量,“三观不正的拜金”这种就碰不了。
编辑会对网文作者作出管理和要求
在知乎上,曾有一篇关于网文作者的热帖中提到网文写手的生存状态。
“你必须一天坐在电脑前,你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喝水的时候,你必须无时无刻不想着剧情。然后呢?你想出来的剧情,一样会被骂弱智,骂不够爽。”
“我们是没有五险一金的,我们没有退休金,我们没有后路。”
“如果说,我们想写什么,读者就爱看,那么别说经典名著,就算是世界名著,也许也能出来。但现实是读者爱看什么,我们才能写什么。”
罗小伊看完后感慨,“很真实。”她坦言,其实很多人是出于热爱才写作的,对于把网文写作当成职业的写手而言,的确会面临较大压力。
“很多人靠网文写作的收入一个月也就千把来块,不好的一个月就只有几百。”诚然,也有优秀的作者每月可以拿到7-8万甚至更高,但毕竟这种水平还是少数。
罗小伊现在还在上学,她是把网文写作当作一种爱好,至于毕业后是否要成为全职的网文作者,罗小伊坦言,“没有这个打算。”
谁能定义网文?需要新的标准
现实中,在关于网络文学的讨论中,总免不了出现一些关于“网文是垃圾文学”“网文是脑残文学”的讨论和声音。
从“霸道龙傲天”、“顶流顾北城”到“王妃被吊城门暴晒三天”,网文一旦“出圈”,似乎总是伴随着“幼稚”“恶搞”的标签,广大网友一起吐槽吃瓜、不亦乐乎。
刘梦觉得,“因为网文基数非常大,从概率来说,网文可能确实是糟粕大于精华,各种无脑的东西比较多,但也正因为写作的人多,才让网文中诞生出不少别的作品中找不到的新思想和新世界。”
但现实情况可能仍然略显“尴尬”,网文往往被贴上无脑标签,甚至网文圈内部也存在鄙视链条。
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邵燕君于2011年起专门开设了“网络文学研究课程”,成为网络文学领域最早的开拓学者之一。项蕾目前跟随邵燕君老师攻读博士学位,她的主要研究对象是网络文艺,网络文学则是其中一个重要部分。
项蕾自己爱读网文,她最早接触网络文学是在2006年左右。关于网络文学质量的评判和讨论,项蕾提到了一个非常有趣问题——“网络文学评判的话语权掌握在谁的手里?”
项蕾提到,主流文化圈里可能会用诸如“文学性”这样的概念来作为作品的评判标准,但网络文学作为一种新媒介上诞生的文学,它应该具有自己的“网络文学性”,质量标准也应该发生变化。
具体来说,网络文学的文学性,其实应该是一种“商业性的文学性”和“网络性的文学性”,例如用更加昂扬或者更多转折的情结引导读者持续阅读或付费,构建出更具幻想性的世界等等。
“网络文学正视读者需求,其实就是正视欲望。”读者会顺应自己的本能投票,而网络文学最大的优点,或许也正在于它“积极应对读者的需求”。
项蕾认为,不同作品的质量参差很大,但网络文学里是存在非常优秀的作品的。“北京大学网络文学论坛在网络文学二十年的时候,曾梳理过一份典型文、好看文的网文榜单,其中包括猫腻、冰临神下、愤怒的香蕉、Priest、非天夜翔在内的几位作家,便被视为具有经典潜质的作家。”
一本成功的网文作品,能带给读者的心跳,同样也是其他作品无法取代的。或许,我们评价一本作品的优劣,应该在真正阅读过后得出“心声”,而非仅仅根据题材或封面,就武断作出负面评价。
现如今,读书被赋予了自我提升、文艺格调、思维训练在内的太多附加价值甚至功利需求。有时候,仅仅是因为“喜欢”“想看”“停不下来”才看书,或许更贴近阅读本真的样子?一句话,它使我快乐!
而对于广大网文爱好者们,下一次,如果有人质疑你阅读网络文学,你或许可以用网文梗回怼之,“我一生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文中刘梦、鲁鹏、罗小伊为化名)
封面图源: Pixabay来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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