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买奥迪到倒闭，被疫情改变命运的南京炒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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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5.17▏所长

2月2日，在南京熙X汇开了家小饭店的张伟收到了广场物业送来的催租函。

内容简单明了：请尽快交齐6个月的房租，共计84000元。

接到催租函后，张伟辗转难眠，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了广场物业，要为自己的店讨一个说法：

“现在疫情这么严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店，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收租？”

物业工作人员一脸无奈地说：“我们是按合同办事。三年租约，半年一交。”

“那我是不是现在交了钱，就能开业了？”

物业工作人员仍是一脸无奈：“营业要等疫情过了，现在不行。”

“那我不租了！”

物业工作人员低头看了一下张伟的合同说：“退租可以。”

张伟竟说不出一句话来，气冲冲走出了办公室，一到家就把口罩扔到了床上，一股脑扎进了被窝——

干了10年餐饮的他，从未像现在这般难过。

突如其来的疫情，让餐饮行业遭受巨大冲击，也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今年35岁的张伟出生于南京一个普通家庭，按照他自己的话说是：“我上学时，最想当一名艺术家。结果南辕北辙，成了一夜市的小贩。” 其实做夜市之前，张伟干过不少工作，如2010年在麦当劳做全职，每天从下午2点上班到晚上10点，标准的八小时工作制。
但工作强度超过一般人的想象，“我一个人要干三个人的活，我要煎牛肉，又要做汉堡，还要装鸡翅。”
张伟回忆说：“麦当劳的工资少得可怜，我是小时工，一小时7块8毛钱，一个月到手1500不到。”

生活的压力让张伟半年后放弃了麦当劳的工作，他选择接过父母手中的大勺，从零开始，去南湖夜市摆地摊。
一台驮货的电动三轮车，几张桌椅板凳，张伟开始了餐饮创业。
摆地摊是不少年轻人看不上的职业，其实里面大有“玄机”，至少有四大利好：

第一，没有房租，只需交给街道每个月300块的管理费就可以； 第二，家传的手艺，传承有序； 第三，品类简单，就炒面、炒饭、炒酿皮，炒起来速度快，一个人可以忙的过来； 第四，夜市需求大，不少在附近大饭店喝完“一场”的人，都喜欢再来这儿搞个“二场”，他们喜欢这种接地气的感觉。

这里是中国人的“深夜食堂”。
生意刚起步时，张伟一个人就能忙的过来，他又炒饭又收拾卫生，繁忙且快乐。
尝过他手艺的人都竖起了大拇指，“手艺确实不错”是他听过最多的称赞。 张伟的生意越来越好，终于一个人忙不过来了，“每天出门，我会带一百个盘子，卖完回家，半年后，我每天要带两百个盘子。”
本已退休的父母，又出来帮忙打下手。 晚上十点准时出摊，干到凌晨四点回家，一天六个小时，张伟一家要接待近300个客人，最忙的一天创造过500人的记录。
“我家的产品一份不会超过15块，豪华无敌款也就30多块40块。经济实惠，回头客特别多，
不少都加了微信，他们会提前打招呼，我预先做好，他们随来随走，方便。”

到了2014年，张伟一天能赚三四千，全年无休，一个月纯利润有6万块。 2015年，30岁的张伟给自己买了一辆40多万的奥迪A6和一套全款的南京新房。
由于生意太忙，他一年也开不了几次奥迪，依旧每天骑着电动三轮车出去摆摊。
不少张伟的老客都问过他同一个问题：考没考虑过开个自己的门店？
干了七八年夜市的张伟不是没考虑过开店，但他已经习惯了夜市这种“无本生意”。
高昂的店租让他望而却步，与其每天为房东打工，不如在路边做个“安逸王”。
现在不少不喜欢上班的年轻人，都喜欢加盟一些餐饮品牌，一点点、五十岚等奶茶品牌。
做奶茶的毛利有70%，看上去很诱人，其实光是平掉加盟费可能就要两三年时间，还会因为经营不善，经验不足而面临倒闭，直接赔掉。

“我要开店，也是做自己的品牌。”张伟如是说：“如果加盟真的赚钱，供应商为什么不自己干？”
最终，把张伟逼上“梁山”的是一道禁令：为加强文明城市建设，即将取消南湖夜市。
摆地摊的8年时间，张伟不但自己赚到了钱，还带动了周边商户。他家摊位周围聚集起了各种小吃：龙虾、烧烤、炒菜、馄饨、麻辣烫一应俱全。
嘈杂的夜市影响了市容，2019年走到了尽头，正式被取缔。 2019年7月，张伟最后一天出摊，夏天是一年中生意最好的季节，这天一共做了200多单。

凌晨1点，剩下的食材用光了，张伟收拾干净摊位，告别了“安逸王”的生活。
“我坚持到了最后一天，其他家早跑了，我家可能是南湖夜市最后一块招牌。” 危机也是转机，张伟开始四处寻找合适的店铺，准备从“游击队”正式变成“正规军”。
为了留住老客，他选择了南湖附近新开的熙X汇广场。

第一次开店，张伟换了全套新厨具，把70平的店铺装修一新，前前后后投了20多万。
他每天在微信朋友圈发信息，吸引老客回流，结果却差强人意，他的老客都是“夜间动物”。
广场不能搞夜宵，每天来到店里的老客屈指可数，只能靠广场客流硬撑。

“广场自然流量非常少。”张伟介绍说：“我没敢涨价，还是夜市的价格，但一天进店的只有三四十个人，营业额四五百。” 张伟一个月的房租是14000，光靠广场自然流量，一天不休息也只能挣个房租，人工，材料钱全部净亏。 其实，熙X汇广场非常“鬼”，管理层对广场流量把控非常精准，知道每家店一天大概能分到多少客源，坪效是多少。
满打满算给租户定房租，把租户的自然客源全部转换为自己的房租，如果要赚钱，就要靠租户自己的本事了。

张伟被迫做起了美团。后来，他发现外卖也是个大坑。
美团工作人员天天让他搞各种活动，500份免费送，满减，半价什么的，只有搞活动才给他推荐位。
原本店里卖15块一份的炒饭，成本是8块左右，上了美团就要标价28块，美团与骑手拿走15块，剩下13块归自己。
如果算上店租和人工成本，这单只赚两块钱。
遇上满减活动，张伟到手只有8块钱，店租和人工成本就没了着落，这单就纯亏。 “我觉得，互联网没有降低我们的营销成本，反而加重了我们的负担。”张伟抱怨说：
“原本消费者只需15元就能买到我的炒饭，现在美团插一腿，他们要付28块。” 虽然张伟的店长期霸占美团APP当地外卖店铺的第一名，但他没从美团挣到钱，消费者也没得到实惠，利润都让美团拿走了。

年前，为了扩大客源，张伟决定过年不休息，坚持营业，积累口碑。
结果疫情一来，从早上10点到晚上10点，进店的人不超过10个，坚守没了意义，下午4点，张伟就关门回家。 初五，广场正式宣布停止营业，初九，张伟接到了催租函。 与广场管理人员不欢而散后，张伟蒙头睡了一觉，醒来后发了一条宣布关店的朋友圈。
从夜市地摊到广场饭店，张伟第一家门店开了仅仅6个月。

这六个月，张伟一分钱没赚到，纯亏10万元。从一个月净赚6万到一个月亏1.6万，张伟缺的不是手艺。 他是输给了广场、美团和疫情。 “如果没有疫情的话，我还能扛一段时间，因为客流量是很稳定的。”张伟说：
“8月份饭店开张，11月生意最好，每天能做一千出头，后来线上配送，也不错。
这一波疫情来了，已经没人来吃饭了，一天能来一两个都是好的，又碰上催租，扛不住，扛不住。” 对于未来怎么办？张伟表示，等疫情过后，再找店铺，找家能做夜宵的。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就去开滴滴。 “我的奥迪闲在家里好几年了，也该出来溜溜了，人总不能闲着吧。”

THE END

来源：精神拯救所，一个有趣有用又独立思考的公众号，陪你见证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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