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斯.艾略特《荒原》中的女性观

 《荒原》是托・斯・艾略特于1922年写成的一首长诗,被认为是“现代派诗歌的里程碑”,是20世纪西方文学中的一部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杰作。在《荒原》中,艾略特描写出现了多位女性形象,然而深受西方传统女性观的影响,没有一个女性形象是积极的、正面的,这相对于《荒原》中的若干正面男性形象如寻求圣杯的骑士、水中复生的国王等而言,未免显得有失均衡。由此可以看出,虽然艾略特在诗歌写作技巧方面有很多的创新之处,但笔下的女性形象仍没有突破传统。


    一、西方传统女性观对艾略特的影响

  

  在艾略特著名的评论《传统与个人才能》中,“传统”是艾略特文学批评理论的核心内容。它是一种历史意识,“包括一种感觉,即不仅感觉到过去的过去性,而且也感觉到它的现在性……任何艺术家要想在艺术领域中确立自己的历史地位和当代价值必须谙熟历史文学传统(欧洲文学)”[1]。艾略特本人的艺术视野是极为开阔的,他深受古典文化的熏陶,谙熟古希腊文化,了解拉丁文化。在艾略特的诗歌创作中,非常重视“传统”,因此他笔下的女性形象也深受西方传统女性观的影响。

  荣格认为,正像我们从祖先那里继承了生理特征一样,我们也继承了无意识的心理特征。回顾一下历史,就会看到同样的主题贯穿于人类的各种文化之中,贯穿于过去和现在,这就是荣格的著名的“集体无意识”理论。艾略特深受“集体无意识”的影响,他笔下的女性人物形象是承载了西方男权中心主义思想的男作家对女性的一种想象中的规范、塑造,并通过文学作品等文化手段对女性形成了一种强势的文化规范行为力量。正如艾略特所一再强调的:任何现代作品都是在传统框架之内孕育的,任何创新都无法逃避传统的束缚[2]。

  

  二、《荒原》中的女性形象

  

  在《荒原》中可以找到许多女性形象,然而深受西方传统女性观的影响,几乎没有一个女性形象是积极的、正面的,《荒原》中女性形象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三种类型。

  (一)受束缚的女性

  在《荒原》的开头我们可以看到:“是的,我亲眼看见古米的西比尔吊在一个笼子里。当孩子们问她,‘西比尔,你想要什么’的时候,她回答说,‘我想死’。”[3]在古希腊神话中,西比尔是一个有超人的智慧和勇敢的女预言家,她被曾爱她的太阳神阿波罗赋予了预言的能力,后来因泄露天机而受到惩罚。

  深受父权传统的影响,男性作家笔下的“天使”和“妖妇”两种形象分别代表了男性的审美理想和他们的厌女症心理。“天使”形象实际上是男性按照自己的愿望对女性的角色形象做出的规定,她们是男性心目中理想的女性,是美丽纯洁的天使,是典型的贤妻良母。西比尔被象征男权社会的阿波罗赋予了预言的能力,阿波罗想把西比尔培养成一个完全地屈从他、心甘情愿为他献身的女人。而西比尔“泄露天机”的行为没有顺从阿波罗的意愿,违背了男权社会的标准,结果受到了男权社会的惩罚,失去了女性应有的美丽,还被关到被男性束缚的“笼子”中,永远是男人的奴役,得不到自由,得不到解放。伍尔夫所曾说过:“妇女是被关在屋里,遭受拳打脚踢……其实,女性永远是男性的附庸、男性的奴隶。”[4]“吊在一个笼子里”的西比尔正是男权社会的“奴隶”。

  (二)虚伪、堕落的女性

  艾略特在《荒原》中,艾略特并没有赞赏女相士――马丹梭梭屈里士(她被认为是欧洲最有智慧的女人)的意图,而是对她有所贬低:“患了重感冒”,并“带着一套恶毒的纸牌”。

  “这是贝洛多纳,岩石的女主人/一个善于应变的女人。”“岩石夫人”本来指的是“美丽的女人”然而,当我们随着诗人走入诗歌所描述的现代都市,却发现这里的并不是如鲜花般美丽的“岩石夫人”,其实丑陋得令人憎厌。而且,现代社会的“岩石夫人”们非但不具备“圣母”那种使人超越肉欲、灵魂升华的精神力量,反而身陷肉欲的泥潭而不能自拔。丽儿只愿享受性爱的欢乐,而将孕育新生命视作痛苦的负担。她的女友则奉肉欲为至高的乐趣,甚至不惜牺牲友谊和伦理,试图勾引丽儿的丈夫阿伯特。

  所以,现实生活中的“岩石夫人”决不是所谓“美丽的女人,岩石圣母”。她其实是“有毒的鲜花”[5]和像“岩石”一般冷漠堕落的女人。由于沉湎于肉欲,她们已完全丧失了为男性所称颂的精神拯救力量。艾略特通过“岩石夫人”形象的塑造表现了女性“精神性”的堕落丧失造成了“天使”之梦的失落。

  (三)脆弱的女性

  在《荒原》的第二章《对弈》中,艾略特引用了《变形记》中的翡绿眉拉:“那古旧的壁炉架上展现着一幅犹如开窗所见的田野景物,那是翡绿眉拉变了形,遭到了野蛮国王的强暴:夜莺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歌声顿时充塞了整个沙漠,她还在啼叫,世界如今还在追逐着,‘唧唧’唱给肮脏的耳朵听。”根据奥维德的《变形记》,翡绿眉拉因长得美丽而被姐夫铁卢欧斯强奸。翡绿眉拉把自己的伤心故事织成锦绣托人送给姐姐泊劳克奈。泊劳克奈在盛怒之下杀了儿子,煮熟了给丈夫吃。国王持刀杀死了姊妹俩,翡绿眉拉变为夜莺,姐姐变为燕子。

  在希腊神话中,女人以肉体、语言、歌声、美食和舒适的住处诱惑英雄,或者使之死亡,或者使其忘记使命。在《圣经》中夏娃因经受不住撒旦的诱惑,勾引亚当偷吃禁果,触怒了上帝,被驱逐出了伊甸园使人类永远背负原罪。女性成了人们的想象中最早罪恶的渊源,女人也成为邪恶的化身。夏娃的形象表达了男性把人类本身的某些破坏性因素归罪于女性。在《荒原》中,艾略特对翡绿眉拉两姐妹的遭遇充满同情,但艾略特并没有谴责男人,他认为造成这个悲剧的原因是由于翡绿眉拉的美丽。艾略特的这番有关男人堕落的逻辑无异于关于“红颜祸水”的传统性别歧视论调。以翡绿眉拉为代表的脆弱的女性生活在以男人为中心的世界里,最终无一例外地成为男性世界的牺牲品。

  卢梭认为,女性的角色,女性对男人的服从不是由于社会和经济原因,而是她们天生应当如此,这是一种大自然的馈赠。“如果你想永远按照正确的道路前进,你就要始终遵循大自然的指导,所有一切男女两性的特征,都应当看作是由于自然的安排而加以尊重。”[6]在男性中心的价值体系下,女性形象变成了体现男性精神和审美理想的介质,由于女性形象在文学中仅是一种介质,一种对象性存在,一个空洞的能指,所以她们总是被她们的男性创造者按照自己的意志进行削足适履的扭曲变形。

  

  三、结 论

  

  通过对《荒原》中几位女性形象的分析,其中没有具有独立的人格和正面的形象的女性形象,她们或被束缚、或脆弱、或堕落。她们总是依赖外在力量而生存,她们处于社会的边缘,在男性的夹缝中求生存,没有独立存在的权利和自由。而艾略特对她们的态度则无外乎斥责、鄙夷、嘲讽、忽视。这与诗中的若干正面男性形象形成不平衡的局面,由此突显了艾略特与女权主义宗旨相悖的反女权主义倾向,并反映出他的传统的男权视角。由于艾略特自身性别的局限性及西方传统女性观对他的影响,艾略特仍旧无法突破既定的性别观念。艾略特作为时代的先驱,在女权运动方面却亦步亦趋,保守刻板,这无疑为他本人的先驱形象乃至他所领导的文学现代主义运动奏响了不和谐音。

  

  【参考文献】

  [1]托・斯・艾略特.艾略特文学论文集[M].南昌:百花

  洲文艺出版社,1994.

  [2]David Lodge. 20th Century Literary Criticism

  [M].EsseX: Longman House,1972.

  [3]赵萝蕤.艾略特诗选[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

  1999.

  [4]弗吉尼亚・伍尔夫.自己的一间屋[M].贾辉丰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

  [5]BCSoutham.A student’s Guide to the Selected

   Poems of TSEliot[M]. London: London Faber

  &Faber,1981.

  [6]卢梭.爱弥儿[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1.

  

  (作者简介:吴微,张喜丰,吉林建筑工程学院外国语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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