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看过雪

一

带着巨大冷冻箱的货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进市内各大医院，冷冻箱里

面都是剁下来的手。医院里面的截肢病人都痛哭了起来，他们有救

了。

他们被切掉的手指、手掌、手臂、脚掌、小腿、胳膊、鸡鸡，都会

接上新鲜的手，就算是小腿上长出手掌又如何呢？反正有了手，什

么都好办嘛！医生和护士都在传递着手，有带手臂的，有单个手掌

的，还有孤零零的手指，反正它们都会找到新的归属，所以大家都

笑嘻嘻的。

截止到今天16:42，全市的截肢病人都装上了新手，但剁下的手还剩

了不少，今天下了大雪，所以剩下的手都给大家堆雪人用了。下班的

时候看到一个丑逼雪人，一个手举着跟路人打招呼，一个手插在胸前，

上面放着狗屎。

我点了一根烟，夹在他的指尖，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根。

抽烟者间的沉默就是这世间最好的小说了。

二

黛西小姐抱着一袭婚纱盘腿坐在店里，给裙脚的珠片加固针线，灯

光有点暗，她戴起了眼镜。店里来了一个又一个忧心忡忡的姑娘，

胖姑娘把自己塞进白纱，用背后的绑带捆得紧紧的；瘦姑娘把衬垫

拼命挤到胸部，好让自己有了抬头挺胸的资本；还有看哪件都不满

意的黑姑娘，每件都要拍照然后放大打量的焦虑症白姑娘，只想来

摸摸白纱的小姑娘，当然还有很多提着幻想来的丑姑娘。姑娘们来

了又去，黛西小姐不需要说太多话。店里的婚纱都是一式一件，正

如姑娘们都以为自己是无与伦比的独特。白纱们被摸得疲倦透了，

黛西小姐也终于给裙脚的图腾钉上最后一道枷锁，她剪掉了多余的

线，把婚纱挂在镜子旁边。裙身到裙角簇拥着一团团用碎钻拼成的

花瓣和细叶，黛西小姐把台灯关掉，锁上玻璃门，走的时候回头看

了一眼，门口的婚纱好像爬满了蜘蛛。

出来了才知道下雪了，黛西小姐想抽根烟，摸进口袋，没有烟，摸

出一根针，手指扎到了。

幻想都冒着热气，只有黛西小姐雪地里的脚印，才是现实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