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1986（1）

简介：这是一个关于苦难的故事，1986不是某个年份，是那个时代中国农民的记忆，本书旨在通过一个新中国里小农民的成长和记忆，探讨平凡背后的力量。

第一章                       

    1986年，说不清楚是哪个季节，李铁匠一脸愁容的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手里的烟锅尽职尽责地燃烧着烟草，它并不能理解主人长短不一的叹气声背后的意义，所以它也只好负责地燃烧着。

    “如果再找不到牛黄和麝香，这小娃儿就算是……唉。”老大夫说的话压在李铁匠脑子里，冲散了儿子出生带给他的喜悦。因为接生婆不小心，刚半个月大的儿子得了破伤风，本来以为村里的大夫能给治好，谁知道拖着拖着却成了这个样子。

      屋里传来的啼哭打断了李铁匠的思考，他连忙跑进屋里去，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肚子肿起来老高，李铁匠的老婆正拿着一条湿毛巾擦着孩子的身子，眼睛里晶莹的泪珠让李铁匠的无力感又加深了几分，这种无力感平白让他恼火，看着妻子不由得生气起来。“你哭啥哭嘛，这不还活着么嘛，我就不信天要把娃硬收回去。”秀兰抹了把泪，竟也觉得生气了：“你给我说这个有什么用，你那么狠，你去给我的娃找药去啊。”

      李铁匠一下子慌了神，说到底他也只有二十四岁，还不能算得上真正成熟的男人，有时候他也奇怪，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两个孩子的爸爸。突然的思考让他没了刚才的力量，于是他换了种轻松的口气说：“你也先别着急，我再去找我大哥问问。”

      李铁匠的大哥叫李夫，已经四十岁了，家里父母走的早，他差不多就是李铁匠半个爹。推门进去的时候，李夫正剥着豆子，看着还有些稚气的弟弟脸上和年纪明显不符的愁色，不自主地叹了口气。他像是知道弟弟要说什么，所以就把话抢着说了：“飞飞，你把那脸上颜色放缓点，药的事儿我给你打听到了。马营的赵援朝家有牛黄哩，麝香我专门到你嫂子们庄里找到了，你现在拿点钱赶紧去马营问牛黄。”李铁匠一下子接受了好几条信息，脑子里还有点绕不过来，但他也知道这些消息对他的儿子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也就没有刻意去理解，就又退出了老大家的院子。

    马营是一个镇子，也是附近十几个村庄的集市，秉承着二五八逢集交易的规矩。李铁匠走在去往马营的路上，脑子里一遍遍排演着推开门的说辞，走之前妻子特意嘱咐他带上了家里最好的两把镰刀和一个斧子，因此背篓里沉甸甸的，感受着背上传来的份量，李铁匠的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

    平日里很长的一段山路在李铁匠的思绪里很快就走完了，不知觉里他已经走到了镇子上，街上行人不多，每个人都带着急匆匆的神色，这是大队生产造就的神色，属于当时的特产。赵援朝家李铁匠知道在那儿，因为他家开着一个卖米面的铺子。在物资贫乏的山区，也算是大户人家了。当他看到赵家门前头飘往着的米店的旗子的时候，他又掂了掂背篓，才加快脚步走进了那个代表着希望的大门。

      门推开的时候，赵援朝一家子正在吃早饭，他们惊讶地打探着这个头上还冒着汗气的小伙子，显然是没人认识。但他们还是很热情地招呼着他，喊他坐下吃饭，李铁匠还没开口脸已经红了，这家人看来是把他当买米面的客人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再三推辞后他坐下静静等他们一家子把饭吃完。

    赵援朝显然理解了这个小伙子得窘迫，他拿出他的大前门给了李铁匠一支，自己也点燃了，吐了一口烟然后问道：“年轻人，看你也不是来买米面的，不知道来我家有啥要紧事？”李铁匠把烟别在耳朵上，做了一个苦脸：“哎呀大哥呀，要紧事确实有哩，我的小儿子刚生下就得了破伤风，这已经半个月了还不见好，大夫说再不想个办法娃就没了，我婆娘已经急出病了，大夫说要找牛黄，我听说你家里有点里，就赶紧问来咯，大哥唉，你就行个好，救一下我们一家子。”赵援朝听完不急着回话，转身对老婆说：“你去楼上看看，牛黄还有没有。”说完还给了老婆一个眼色，这一切李铁匠都看在眼里，赶紧拿出背篓里的镰刀和斧子来，笑着说：“大哥，我来的匆忙，也没来得及给你拿点啥，就这两把自己打的镰刀，用起来还方便，你不要嫌弃。”赵援朝瞅都不瞅一眼镰刀，正着脸色说道：“小伙子你这是干啥，救人命的东西我要是有肯定就给你了，还要什么东西。”正说着，他老婆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纸包：“小伙子你来的还算巧，家里刚好还剩了点，你看看够不够？反正就这点了，你都拿去吧。”李铁匠郑重的接过那个纸包，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噗通一声就跪地上了：“大哥大姐，这几天为了屋里的小娃，两个大人就急死了，你们这是救了我们一家子啊。”赵援朝连忙把李铁匠扶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你赶紧把药拿回去救命啊，我就不留你了。”

      李铁匠千恩万谢之后就带着空背篓往家里赶，一路上觉得不管背上还是心里都轻了许多，脚下一步快过一步，很快就到了家里。家里秀兰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看见李铁匠回来，连针线都来不及放下就问：“咋样了，要到没？”李铁匠好像没有听清楚妻子的问题，转身对坐在小板凳身上的大女儿慧慧说：“快点去叫大夫，你小弟弟马上要好了。”

    大夫几乎是用跑着进来的，看来路上慧慧没少激动，一进门就问：“两门药都找到了？赶紧拿来我看看，药是不是有用。”李铁匠不敢怠慢，连忙拿出来，大夫用手指掐了一小块，放在手掌里，凉意瞬间传到了胳膊上，他欣喜地说：“看来这药有效果，我去给孩子试试。”

      一阵忙活后，李铁匠可爱的小儿子安稳地在母亲怀里睡着了，红扑扑的脸上还挂着笑，像是做了一个美梦，大夫和李铁匠家的三口子人看着这个小生命，都长长出了一口气，肿的高高的肚子明显比刚才好多了。

      大夫留下几个药丸以后就离开了，李铁匠这才有空好好坐下来，他拉过四岁的女儿慧慧，心情大好，逗趣儿地说：“慧慧，你看你弟弟还没有名字呢，你说叫个什么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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