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玉清：多面“老司机”和歌坛“老干部”
图源：CFP
从金曲歌王到“污妖王”，费玉清在大众歌迷心目中留下的印象是复杂且迷人的。
文 | Yan 编辑 | 沈小山
前阵子，费玉清的《一剪梅》就在海外爆红，不仅登上挪威、芬兰、瑞典等北欧国家的Spotify音乐榜单前列，相关视频在YouTube上的观看量更是突破500万。
其中一句歌词“雪花飘飘北风萧萧”成为流行于meme中的一个梗，国外网友用这句陌生的中文，调侃自身孤独忧伤、看破红尘的心境。
外国TikTok网友模唱《一剪梅》。
一首36年前的老歌，却在今天重新焕发生命力，这并非完全出于偶然。
正所谓歌如其人，出道将近半世纪，被誉为“歌坛常青树”的费玉清，也跟一首老歌一样，常听常新，在不同的时代焕发不同的光彩。
1.
作为台湾中国风歌曲的传承者，有记者曾问周杰伦，“谁是中国风鼻祖？”
周杰伦毫不犹豫地答道，“费玉清。”
中国风歌曲追根溯源，要回到20世纪30、40年代的上海，由陈蝶衣作词的电影插曲《凤凰于飞》、黎锦晖作词的爱情小调《毛毛雨》，都是“中国风”的先行者。
费玉清本名张彦亭，出生于1955年的台北，他回忆学生时代，“我往往是一个人躲在教室里写作业，身旁的收音机播放的就是《凤凰于飞》、《花好月圆》等老歌。”
自小就在老歌熏陶下长大的费玉清，拥有一颗老灵魂。
后来，费玉清曾多次翻唱《凤凰于飞》。
1972年，17岁的费玉清报名参加中国电视公司举办的“星对星”歌唱比赛，并在次年的总决赛上，以一曲《烟雨斜阳》获得第四名。
虽然没拿冠军，但电视台的人觉得他的音质很特别，鼓励他继续唱歌。
服完兵役后，22岁的费玉清在姐姐的推荐下，得到知名词曲作家、导演刘家昌的赏识，签约海山唱片，终于发行了第一张个人专辑《我心生爱苗》。
费玉清的出道专辑《我心生爱苗》
长相儒雅、声线清亮的费玉清，上台演唱时总是一身中山装或长袍，后来嫌高领影响换气，又改穿西服，举手投足总是一副翩翩公子风范。
加上那标志性的45度角仰头，以及将右手举到脸旁的老牌姿势，常有人戏称他是“歌坛老干部”。
据说费玉清出道早期，已稍有名气，而胞兄张菲还未在综艺界打出名堂。由于两兄弟长相有点像，经常有歌迷将张菲错认成费玉清，于是张菲才留长了鬓角以及一头鬈发，以便跟弟弟区分开来。
1979年的费玉清演唱《枫叶的祝福》
而费玉清真正大红大紫，要归功于1983年推出的《一剪梅》。
《一剪梅》最早收录于费玉清的第11张专辑《长江水·此情永不留》中，后又成为次年同名电视剧的主题曲。这首歌传唱度非常高，费玉清也因此红遍了大江南北。
1984年台湾金钟奖，费玉清将“男歌星演员奖”收入囊中，从此奠定了“金钟歌王”的地位。
年纪稍长的听众知道费玉清，都是通过《一剪梅》《梦驼铃》等经典金曲，而年轻一代的听众，则是通过《千里之外》。
费玉清在《千里之外》MV中的出场
2006年前后，费玉清已是歌坛大前辈了。
多年来，他已形成了相当固定的演唱风格，以抒情的民歌、小调为主。费玉清也多次直言，自己的歌路“没什么变化，有点呆板”、“一直在怀旧的轨迹上”。
因此，当时接到流行天王周杰伦的邀约，对费玉清来说是个意外之喜。
有趣的是，费玉清一直以咬字清晰为傲，而周杰伦则是出了名的咬字含混不清。同样喜爱中国风的两人，唱法却各具时代特征，合唱时自然碰撞出另一番趣味。
因此，《千里之外》一经推出就红透半边天，费玉清也因此在大陆被更多年轻人熟知，2008年更是受邀到央视春晚独唱《千里之外》。
多年后，费玉清回忆道，“不知不觉《千里之外》已经流行好几年，回想当时的状态依然很震撼”。
2
在大陆人心目中，费玉清是那个唱《一剪梅》与《千里之外》的老牌歌手，温文儒雅，待人有礼，备受敬重。
然而，在一代台湾人的记忆中，费玉清却完全是另外一副面孔。
事情要从80年代说起。费玉清的哥哥张菲比弟弟出道稍晚，却在80年代红遍台湾秀场。
1988年，张菲主持的中视综艺节目《欢乐一百点》开播，是第一个将台湾秀场文化正式搬上电视的综艺节目。
主持期间，张菲迎来了职业生涯的全盛期，人称“综艺大哥大”。弟弟费玉清就自然被称为“小哥”了。
费玉清回忆道，两兄弟从小性格差别就很大，哥哥“读小学开始就很会吹牛，常常把全班同学吸引到身边听他瞎侃。”
但事实上，费玉清也有着一身的幽默细胞，以及不为人知的模仿特技。
1993年，台视为这对活宝兄弟量身打造了一档综艺节目《龙兄虎弟》，已是“金钟歌王”的费玉清从此正式进军综艺界。
费玉清与哥哥张菲
初尝主持的费玉清当时“业务”生疏，常常忘记讲话，甚至不知道讲什么话，只好把经验丰富的哥哥当作“靠山”，虚心请教。
“那时哥哥给我讲了很多他做主持的经验，对我也很通融，就算我NG连连，也宽慰我慢慢来。”
主持经验多了，费玉清逐渐如鱼得水。在节目里，小哥不仅能唱能演，还不惜放下身段去搞怪。特别是其中的“名人名曲模仿大赛”环节，更是让小哥大放异彩。
这个环节，费玉清要模仿3位以上的歌手，包括他们唱歌时的神韵及肢体动作。小哥尤以模仿周华健、蔡琴、陈小云等人最为传神。
费玉清模仿陈小云的《爱情恰恰》
主持老手张菲控场，费玉清承包才艺与笑点，这对组合简直无懈可击。
因此，《龙兄虎弟》一举成为1994年的收视冠军。“当时从晚上7点半播到9点半，不少人都守在电视机前，只为了看这兄弟档今天又要出什么招。”
次年，兄弟两人更是凭借《龙兄虎弟》摘下了金钟奖综艺节目主持人奖。
说到收视，当年还有一个有趣的小插曲。
1994年，中视的《欢乐有约》开播，与《龙兄虎弟》打对台。开播前两集，《欢乐有约》就宣布该节目收视率第一。
《龙兄虎弟》制作人彭达气不过，特意委托盖洛普公司调查收视率，结果发现《龙兄虎弟》平均收视率领先《欢乐有约》4.6%。
彭达得知结果后，不无得意地放话，“过去这两个礼拜真是气炸了……现在终于洗去冤屈。”
小哥除了擅长模仿之外，还爱一本正经地“开车”。
1996年开播的综艺节目《金嗓金赏》，就特别辟出一个单元“小哥爱说笑”，专门给小哥说黄色笑话。
有一期节目，小哥给另一位主持人罗时丰讲了一个减肥笑话，有一句台词相当魔性：“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万恶之源”嘿嘿嘿
这个片段直到2017年前后才被大陆网友扒出来，成为B站的“万恶之源”，费玉清也因此被冠以“污妖王”的名号。
穿最正经的西装，讲最污的段子，不得不说小哥还真是“雅俗共赏”呢。
3.
日常生活中，费玉清身上也共存着“老干部”与“老司机”这两个矛盾的“人设”。
一方面，小哥是出了名的自律。为了保护嗓子，他不烟不酒，周华健更是透露，小哥到餐厅吃饭，也只点温开水。
更别提几十年如一日维持得当的身材与皮肤，小哥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还看起来像30多岁。
小哥举办个人演唱会，从来不请嘉宾，一个人唱足3、4个小时。一杯清水、一方手帕，就是舞台上的所有用具。演唱间歇，小哥用手帕擦一擦汗，喝一口水，再接着唱。
有歌迷评价，小哥“演唱时从始至终现场效果永远和CD一样，从不跑调，从不走样。每场音乐会从开始到结束，从来没有在麦克风里听到过他呼吸换气的声音，更没有一点点喷麦的现象。”
在私底下，小哥是个夜猫子，常常深更半夜约好友打麻将，安排了密密麻麻的休闲活动。
好友阳帆在《康熙来了》上，曾大爆小哥的趣事。
一次，小哥半夜12点“杀”到阳帆家中，说余天大哥家打麻将三缺一，还说“这个三缺一啊，比牙痛还糟糕，比生小孩还恐怖”。
于是阳帆赶紧换好衣服，与小哥火急火燎地赶到余大哥家中，却发现只有余大哥、小哥和自己3个人。
小哥又赶紧叫了两位好友过来，终于在凌晨2点打上了麻将。
虽然是自己凑的局，小哥却不爱下场，只爱“插花”（外围买输赢）。打到早上10点多，小哥“插花”输了9万多台币。
这时小哥才坦白，原来他前一天买瓷器花了5万块，本想在赌桌上赢回来，没想倒输了不少。
除了打麻将，小哥的深夜休闲活动还包括吃麻辣火锅、喝老人茶、钓虾、摘芭乐（番石榴）……据阳帆的“证言”，小哥常常是天亮睡觉，下午4、5点起床。
阳帆透露，小哥下午4、5点睡醒，有拿热水熏眼睛的习惯，还说“这样黑白才会分明”
在一个采访中，小哥也说过，他更喜欢深更半夜工作，脑筋思路非常清醒。
虽然生活日夜颠倒，但小哥活得相当清心寡欲。
他长期单身，闲时莳花弄草，养养宠物。他曾经养过一只吉娃娃，常喂给它嫩排骨，自己却喝汤。小狗养得白白胖胖的，朋友见了都说，这是迷你猪吗？
小哥打趣道，“它也不用考大学，它也不用到社会打拼，它就瞪着眼睛一个劲盯着你想要吃的，唉，就多喂它吃点吧，还管什么身材。”
他还戏称，“爱的付出和给予的快乐都从宠物身上得到。”
虽然至今未婚，膝下无子，但小哥并不寂寞。
他常说，“人生就像逛花园，凡事看得开，就不会太强求，生活上就会感到特别满足。”
也许是因为没有成家，家人对费玉清来说特别重要。2017年父亲病逝后，小哥就萌生了退休的想法。
2018年，小哥给媒体写了亲笔信，正式宣布2019年巡演结束后会退出演艺圈。
信中他写道：“当我的父母都离我而去的时候，我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了归属，没有他们的关注和分享，绚丽的舞台让我感到更孤独。”
小哥给媒体朋友的亲笔信
要告别站了46年的舞台，小哥自然充满了不舍。
在台北小巨蛋的告别演唱会上，唱完《晚安曲》后，小哥哽咽道，“今晚，也仿佛就是一个永别。若要退出，就会退得干干净净，像路人甲乙。”
2019年11月7日，台北，费玉清封麦演唱会
而小哥也信守诺言，2020年后，他就从歌坛销声匿迹，过上了云淡风轻，闲云野鹤的生活。
回顾将近半世纪的演艺历程，小哥出过45张个人专辑，各种合辑近60个，歌曲近500首，其中脍炙人口的金曲无数，称得上是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
无论是大雅还是大俗，都被费玉清统一在温文儒雅的形象之下，不仅不引人厌烦，反而惹人喜爱，这都胜在他的真诚与不浮躁。
某种程度上，他确实像是在慢条斯理地逛花园，有时低到泥土里去，有时又开出高傲的花来。
正如小哥在《一剪梅》中所唱，“一剪寒梅，傲立雪中。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来源｜南都周刊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