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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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凋谢了,却把美丽化作春泥;树叶飘落了,却把身躯回归大地。我们家族从广东到内蒙四十多年了,我的五爷爷却是第一位长眠在内蒙的亲人(我爷爷兄弟九个,爷爷是老大,有四个毕业于黄埔)。 按照他生前的遗愿,我们在鄂尔多斯高原上选了一处幽静高耸的向阳沙坡做为他的墓地,他的棺木面对遥远的南方。我们深深理解他的心愿:南方那日夜奔流的珠江,是他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地方,南方那汪洋大海中的马来半岛是他的诞生地。他在九泉之下想念着南方,他要在北国的高原上眺望南方,眺望他离别了四十多年的家乡。他象一片树叶在北国的大地上飘落了,他希望把家族的根留在这片土地上。

一锹锹洁净的沙土掩盖了他的棺木,蒙古包似的沙丘筑就了他在天国的新居,他将静静地长眠在北国的土地下,犹如他生前默默度过的淡泊时光。

五爷爷生性雅静,淡泊功名。他兄弟九个,解放前有从军的、从政的、经商的,只有他选择了清贫的教书生涯。抗战*后,他从海外回到大陆,用自己的安家费办了一所小学,他想通过教育来拯救水深火热的祖国。可是,日本鬼子的炮火毁了他的学校,炮弹震聋他的双耳。解放初期,他和十位亲人一起来到了内蒙古。由于他体弱多病,不能参加生产劳动,他便自己动手织了一张鱼网,偷偷到小河捕鱼,这张小鱼网帮助我们家族度过了初来内蒙的艰难岁月。1969年,我们被迁返到黄河南岸的一个偏僻村庄,五爷爷用他在马来西亚种植园学的手艺,为生产队开了个菜园。从此村里人破天荒吃到了各种新鲜蔬菜。那绿油油的菜园以及看菜园的窝棚成了我童年的天堂,在他的引导下我深深地沉醉在中国古典文学的文化氛围之中。五爷爷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每当过年时,他都义务为乡亲们写对联,有时他把写好的对联送生活贫困的人家。每当他写春联时,我总是给他当帮手。我不但学到许多优美的对联,更学到了他把知识无偿奉献给民众的品德。

五爷爷从来不提我们家族过去的事,每当我问起,他总是说:过去已属于历史,属于你的历史只有你自己去写。直到1983年落实归侨政策时,我才知道他是马来西亚的归侨。他还会说一口流利的马来西亚语呢。

五爷爷身体一直很虚弱,患有支气管炎,后来发展到肺气肿,医生严禁他到户外活动,可是,他惦记着院中的葡萄树,春天时总要支撑着到院子里,指点我们给葡萄树松土、施肥,每年秋天,他的葡萄树总是硕果素累的,而他却一颗也不能吃了。他去世的前几年呼吸已十分困难了,只能伏在小桌上,而他每天总要坚持听完新闻联播,他关心着祖国的统一大业,关心着港澳的回归。他象一片树叶,在寒风中顽强地挂在树枝上。

离开五爷爷的墓地时,一轮夕阳正缓缓地向西山落下,只是色彩比平时淡了许多。它正象五爷爷的一生,尽管平平淡淡,却给我们留下了金子般闪光的东西。所以,我觉得自己有责任写下这篇平淡无奇的文章,记念我的五爷爷,纪念我们家族在北国的开拓者,纪念把我们家族的根留在鄂尔多斯高原的人。

——小松2017年4月1日重发于呼和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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