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9再读《论语》

我时常内心里怀念他们，以他们的成就来警醒自己。

《周易》革卦“大人虎变，小人革面，君子豹变。”古人以豹变来形容君子的长成。人于初生时，如小猫小狗，不过浑身无毛的幼兽而已，丑陋而普通，但是经过求知与修养，最终像长成豹子一般矫健而美丽。君子豹变，就像丑小鸭蜕变为白天鹅的过程。

我人生第一次豹变，应该从22岁遭遇路遥先生《平凡的世界》开始。与我同屋者是工程技术员马君立平，与我一样喜欢读书喝酒，但他更喜欢打麻将，时常整夜不归，给我留下大把寂静独处时光。人民文学出版社一套三本《平凡的世界》，读着哭着，哭着读着，反反复复不知读了多少遍，不知哭了多少回。我与孙少安，孙少平相比，物质条件不知要优越多少，却庸碌而不思进取，却荒唐而踌躇不前，我所谓的苦不过是卑微而无用地哀叹命运，而命运哪里是天注定，分明是自己一手造成。

第二次豹变，是24岁进入中原石油报社做记者，身边出现更多优秀者，天之骄子的大学生，他们高大帅气，他们意气风发，他们从农村出来，身上明明裹挟着泥土气息，却优越得让我感到压迫。以不如人为耻，以不胜人为耻，多年之后遭遇的先师孔子，冥冥之中以“知耻而后勇”引领着我。

其实没有什么豹变，我在一次次失败中被狭小体制内的主流价值观刺痛，在别人的眼光中苟且偷生。读书，就在这个时候开始出现转机，从汲取知识，到增长才干，如今我用读书来拯救灵魂。没有什么比高贵的品德更让人内心平静，没有什么比知识和智慧更令我沉迷。我第一次登上泰山，在红门入口处“从善如登”的摩崖前怅然若失；第一次徒步西藏，在大昭寺和扎什伦布的佛号中迷离；第一次感受失去母亲失去恋人的悲怆，在深夜里试图通过书写，潜入灵魂的深渊探索“我”的由来。

哪里有什么豹变，一切都是汗水和泪水凝结。

和侯君晓东例行夜晚的散步，话题围绕孔子和《论语》，那时我还没有开始真正意义上的研读，内心的悲苦还没有找到解脱。直到翻开《论语》，直到走进真实历史中的孔子，突然间懂得，微小个体命运的辗转，在历史中如此渺小。

孔子何其苦也！悲苦的命运造就了伟大的奇迹。“温故而知新”，就是不断反省，反思，反刍内心的悲苦，以个人悲苦来唤醒内心的羞耻心，发奋心，为何生不如人，为何命不如意？既然没有救世主，我就要做自己的救世主，就要用读书为命运杀出一条血路。

我哀叹过，所以我知道哀叹只能获得廉价的同情，而绝无可能获得真正的尊重；我抱怨过，所以我知道抱怨只能深陷无能，而绝无可能改变现状。

临近子夜，三日没有读书写笔记，不停地修改完善课件，为了下个月远游讲学。不问前程，只顾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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