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劉家的情書
小時候我住的鄉下,鄰里交往總是大家互通有無,因為農耕時代農家所需工具或日常用品紛繁復雜,不可能家家一應俱全,惟有互相交換借用,大至擺宴席用的四方桌,小至一些日常用品,比如秤、蒸籠、碾胡椒的小石碾子,甚至一些菜種。
有一天我媽媽問隔壁劉家老伯是否有扁豆種,劉家老伯說有、有、有。
過一陣他很快就送扁豆種過來了,用紙包著的。這個劉家的老伯是讀過很多書的人,會寫字看書,因他家從前是我們村子里的大地主。
打開紙包,我媽媽看見紙上有字，她就叫我念紙上的字給她听,我就念道:
“ 親愛的利明,見字如見人,非常想念你!”
我媽媽的名字叫“利平”。
她聽了臉色一沉,說:“這個劉老嗲,几十歲的人了....老不裝相....”
我接著念下去:
“听說你被狗咬了,不知去醫院看了沒有?我這几天還在鎮上上班,要等工廠放春插假才能去看你.....”落款是“想念你的偉成”。
原來是劉家老伯兒子寫的情書,他兒子正和鄰縣一個姑娘處對象,快要訂婚了。劉老伯老眼昏花,把兒子的情書拿了包扁豆種,結果那封情書就到了我媽媽手上。
依稀記得媽媽當時把信連同扁豆種往柜子上的竹籃子一放,後來她有沒有把劉家的情書送回去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劉家的兒子後來沒有和那個叫“利明“的姑娘結婚。
我現在很有理由懷疑,我媽媽沒有將那封情書還給劉家,而是將它和扁豆種一起帶到地里去了。
而劉伯的兒子卻以為那封信寄出去了,一直苦等利明姑娘的回音。
而那個叫利明的姑娘在家苦等愛郎書信,卻久久杳無音信……
兩人就此告吹。
當然,以上只是我的猜測和想像,事實卻無從考究。
二.
劉老伯的兒子後來娶的是鄰村的女子,叫元秀,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勤快媳婦,她給劉家生了一個很逗人喜歡的胖兒子。劉家的這個胖孩子,小時候常常被寄放在我家,交給我媽媽照看,有時候元秀忙得沒有空接他回去,就寄放在我們家好几天。
幫鄰居看孩子,這在二十多年前的鄉下,就如同互相借用農具一樣,是極普通平常的事。我媽媽從前也常將我還不會走路的弟弟交給村里一個智障女孩照看,那女孩常常抱著我弟弟坐在村口的大樟樹下一動不動,一坐就是半天,或是整天。
不久前的一天,我回到鄉間媽媽家,在村口遇到一個年輕小伙子叫我,看清了,原來是劉家老伯的孫子、元秀給劉家生的兒子,他已長成一個很帥的小伙子,言談舉止間,很有劉家敦厚溫和的特質。自遠嫁他鄉,這二十多年里我很少看見他,現在他突然變成一個帥小伙子站在我面前,我覺得時間簡直是一種魔法。
看到他,我就突然想起當年劉老伯包扁豆種的那封情書,他爸爸寫給一個叫“利明”的。我現在几乎可以斷定:我媽媽肯定沒有將那封情書交還劉家,否則,現在怎麼會有元秀生的兒子站在我面前呢。
再貼一張男孩子的近照,順便幫他征婚:男,25歲，未婚,有車有房,正派可靠,征年齡條件相當之湘籍女孩----現在网絡上的征婚啟事是這么寫的吧?希望以此弥補我媽媽當年可能處置情書不當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