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在一起,才是全世界

“你干脆不要吃了,看你吃成这样我就难受!”我觉得自己今晚一定是五行属火,眼瞅着这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她才只吃掉冰山一角,我一下变得火冒三丈,起身便开始把东西往厨房收。

小逗子一下急哭了:“我吃,我吃。”

逗爸本来坐在一旁边陪她吃饭边看论文——他的研究生毕业论文这个月要交了,这会儿再检查最后一遍——这时见我发火,赶紧把论文合上过来打圆场:“那你赶紧吃。”

小逗子只顾哭:“可是妈妈要收走了啊。”

逗爸急了:“这不是还没收走嘛,你再哭就真收走了。”

我虽然声势浩荡,听见她说还要吃,手上便不自觉地放慢了不少。当妈的有几个真能狠下心来让孩子挨饿啊,她但凡能吃,我也不过是吓唬吓唬,还能真收走不成!

可是小逗子比较倔,认定了我要收走,只管哭哭啼啼就是不吃。

我再忍不住了,从厨房冲出来一把将桌上的碗碟全收走了。

这下是真没得吃了,她一下“哇”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妈妈一定是不爱我了,妈妈不要我了。”

我最烦她动不动就拿爱说事,我时常告诉她:有时你表现不好妈妈会生你的气,但是不管怎样妈妈都爱你,也绝对不会不要你。

这会儿她竟然无理取闹,我真是气不打一处出,干脆就不理她了,任她一个人在那里哭哭啼啼地数落个不停。

可是见她越哭越伤心,突然觉得跟自己小时候真像。小时候每次妈妈生气就会不理我,有时候甚至持续好几天,不论我怎样想逗她开心,好像越是要逗她,她就越不理我。她不理我的时候其实我心里非常害怕。我也像小逗子这样,觉得妈妈不爱我了,不要我了。

而此刻,我竟然变成了当年妈妈的样子,我不知不觉地用了妈妈当年对我的方式来对小逗子。我马上用尽力气让自己的怒气赶紧平息下来,不管怎样,先尝试跟她说话。我不要变成自己讨厌的那个样子。

我说:“妈妈说过了,你做错事,妈妈会生气,但是不会不爱你,你不可以这样说。”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还在生气,但是能开口说话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进步,我为自己走出这一步而开心。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见我终于开口,小逗子哭得没那么伤心了,跟我理论道:“可是妈妈对我那么凶,我想就是妈妈不爱我了。”

“我怎么对你凶了?我又没打你。”

“我宁可妈妈打我。”

哦,这不是当年我想跟妈妈说的话吗?可惜我从来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说出来,此刻小逗子却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了。原来冷暴力是比打和骂更伤人的,原来不只我一个人这样觉得,小逗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多年的委屈一下被小逗子明白无误地点了出来,内心不禁感慨万千。

小逗子继续说:“妈妈,我错了,我不该磨磨蹭蹭不吃饭。“

我说:“知道错了就好,下次吃饭快点,妈妈不生气了。“

“妈妈也要跟我说对不起。“

“为什么?我又没做错,为什么要跟你说对不起。”

“因为妈妈对我太凶了。”

这个理由!

老实说,刚才我确实对她太凶了。不管怎样,我都不能用不理她的方式来回应。可是要在一个孩子的面前承认自己的错,却好像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有点辩解似地说:“我没有对你凶。”

她很坚定:“妈妈就是很凶。”

我又想起小时候妈妈那一脸生气的样子,那样子让我非常害怕。那时候我多希望她能转过身来平静地对我说一句话啊,说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一言不发就好。

我蹲下身来,眼睛直视着小逗子,非常认真地说:“对不起,刚才妈妈确实太凶了。”原来道歉是如此简单的事!

小逗子突然委屈地大哭起来。我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待她平静下来,她看着我的眼睛说:“妈妈,我爱你。”

我帮她擦掉眼泪:“妈妈也爱你。”

那一刻,只觉得几十年没打开的心结一下便释然了。

我在心里跟小逗子说:跟你在一起,就是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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