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现实

我扛着剑，走在江湖上，日子过得像四季一样分明，心无杂事，抓一把路边的野花野草闲逛，遇到的所有对手都爱憎分明，到后来大家都成了朋友，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少年时期，看《水浒》《白发魔女》《甘十九妹》《小李飞刀》《圆月弯刀》《雪山飞狐》《太极宗师》《神雕侠侣》《还珠格格》……有过许多个武侠梦想，随着成长，也逐渐树立了美女配英雄的爱情观。

我手善，打小就是打架下不去手，脑瓜子又不灵活，腿脚也不协调，也从三叔那里借过几本“武功秘籍”偷偷练过。但秘籍里步法、掌法、拳法、棍法的变化只是用实线或者虚线来表示，看不大懂。我姑夫有些拳脚功夫，有一年过年在我家喝酒喝到半夜，心血来潮，要教我武功。寒冬腊月，院子里一顿操练，涉及到了打架的基本动作，示范，点拨，从慢到快，从生疏到熟练，用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最后，让我多加练习。当晚，就连做梦我都没停手。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给忘了，只学到了将别的小朋友快速放倒在地的本领，而且跟段誉的六脉神剑一样，时常失灵。但那会儿，打心里觉得，只要我的这些梦都在，等到了二十几岁，就能过扛着剑在江湖上行走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武侠梦都逐一破了产，直到初中毕业，也没有打过一次漂亮的架，更没有一个小师妹。

高二的时候，有段时间中央一套在中午播《金粉世家》，断断续续看了一阵，北洋军阀内阁总理之子金燕西和清贫女子冷清秋从萌生爱情到跨越世俗偏见，残酷的封建意识又将他们的爱情摧毁。《暗香》在班里火了，作为文科班，那首《雨霖铃》在大家心里的熟悉程度，也远远高于课本上的所有古诗词。很早，家人就对我说门当户对之类的话，因此即便是有些好感，也都很自卑地忍住，并美其名曰为学业为重。“这个世界”与“我”之间并不存在必然的关联，这才是作为社会人的最大自由，遗憾的是，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跌下悬崖受了重伤的侠客，总会有一个终极高手或者一位善良女子出手相救。这般待遇，出现在梦一样的现实中，又是是何等荣幸！遍体鳞伤，有一位善良的女子收留你，为你冲咖啡，为你疗伤，为你做饭，让你不再怀疑人生。

其实，现实中的很多事跟做梦一样，梦中，你是白衣飘飘的扛着大宝剑的大侠，你和坏人打斗，你除暴安良，你行侠仗义，可当你受了伤飞向发小家的屋顶小憩，看见的却是发小一家人正在给一院子的玉米脱粒。侠客的世界，能有这般的现实化、生活化？

从小，父母、老师都说，未来是非常美好的，等我长大了就能得到；等我长大后，才发现不是他们曾经许诺的那个未来，现实是千疮百孔面目全非。可这能怪父母和老师吗？毕竟，是他们让我有了对未来的憧憬。不知道该去埋怨谁，于是学会了接受。

有一天，等我老去，我躺在躺椅上，手边只需一杯白开水，桌上有盆非常好养的铜钱草，地上有个来回工作的扫地机器人，身边有人陪伴，拿一本经典武侠，温习这辈子的江湖恩怨，安静地将时光慢慢走完。最后，还要带上一大堆幸福的梦。

即便是梦打脚追的牵绊，铜墙铁壁般的忧伤，也不能破斧子破摔。这，是我昨晚做梦梦到的一句，以此作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