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爬山之路
大学的时候说起爬山,脑海中的第一印象无非是景区门口买张票,登着台阶爬到头儿,找个标志性的碑刻,“咔嚓”拍个照片了事。
后来到了北京,开始通过骑行接触户外运动,方才知道:原来不用爬台阶,也是可以爬山的。但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这些网文传颂的高原徒步爬山线路,都过于专业而遥不可及。
2017年前后,我逐渐了解到,北京有很多组织爬山徒步的商业户外团队,几乎每周都会组织郊区爬山活动。只是,我碍于对大规模团体活动的些许抵触,或者是对于新鲜事物多少有一些顾虑,始终没有一次成行过。
直到2018年的7月,在表妹的鼓动下,我才参加了第一个徒步穿越活动——大五朝台。这次徒步归来,我第一次体验了骑行之外的另一种户外形式——徒步爬山,也开始喜欢上这种更加自然的户外活动。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我了解的徒步爬山,也不过是大家到一个地方集合,坐着大巴车到山脚下,一群人摩肩接踵地爬到山顶,然后再下山坐车回到集合地点,鸟兽散去。
风景平平,线路固定,没有趣味,体验感上远不如骑车来得自由自在。我仍然一直都不认为我会投入到这项运动,甚至每到周末,要么就是在徒步爬山,要么就是在做徒步爬山计划。
这一切的转折发生在2018年的国庆节,我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约伴儿骑行呼伦贝尔。同行的小伙伴中,有一个朋友不仅同是一名马拉松跑者和一名骑行爱好者,更是一名徒步爬山的好手。于是,自内蒙古骑行归来之后,他开始约我们爬山:“这个周末打算坐公交车去山里捡山楂,要不要一起?”
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爬山也能坐公交车去?没有人带队,怎么认路?
种种疑虑之下,我没有参加他的第一次爬山之路,仍然选择骑车赏秋。后来还是在表妹和另外一个骑友的推动下,促成了我在北京的第一次徒步之路——香巴拉。
当我进一步了解到其实不必使用专业的户外工具,只要点开手机里的户外APP,就可以在北京的山区发现一个全新的世界:道路纵横交错,山山之间四通八达,俨然一张山路网络。
从此之后就彻底入坑,一发不可收拾。
北京其山
说起来,这也得益于北京的爬山条件和户外氛围。
更早之前,自从在北京开始骑行,我便一直觉得,单就地理条件来说,北京是一座风水极佳的城市。
西倚太行山余脉,北靠燕山主脉,又以永定河为主,以潮白河、拒马河、温榆河为辅,向东南方向,冲积出一片广阔平坦且宜耕宜居的肥沃平原。
此外,北京属于典型的温带季风气候,四时轮转的气候节奏更是赋予它多姿多彩的色彩和美丽外表。
最后,由于北京是全国政治中心和北方经济中心,得天独厚的资本优势使它的公共交通网络和公路硬化工程遍及全市的各个角落,每个村落。
只要想去什么地方爬山,都可坐着公交车来到山脚下,计划一条短则十公里,长则三十公里的线路,两天甚至一天之内,便足可往返。
当然美中不足的是,恰恰由于它坐落于两条山脉的山麓,大气环境不尽如人意,雾霾成了北京户外活动最大的痛。再加上近年来的气候变化,导致冬季降雪少,夏天降水多,也是令人捉摸不透。
当然,还有一点矛盾也越发突出,因为北京山区也是京畿重地,若是对于攀爬野山不加限制,也会导致安全问题频发。最终,由于景区开发和安全管理的问题,使得登山者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少,甚至变成了违反禁令的行为,这其中牵涉颇多,不再展开。
相比起来,我的家乡是没有山的,广袤的平原一丁点儿的起伏都看不到,小时候我对于山的认识全都来自电视画面和带着憧憬的想象。后来虽然见到了山,却大多在山脚下远远的望着,最多是到景区的观景台上再靠近一点看山。
直到来北京生活,我买了自行车在寂静山路迂回转山,我换上了登山鞋在野山徒步攀爬,这才发现:原来人类是可以如此靠近山的。
当然,并非是只有北京才能开启户外人的心智。只是对于我这样一个接受新事物比较慢的人来说,恰好在北京遇见户外运动实属幸运,换个城市恐怕未必会成为现在的我。
我不知道我是否喜欢这个包罗万象的北京,但是我知道自己肯定喜欢北京的山野。
为什么?
前些天,有朋友问我:“你为什么喜欢徒步爬山,是喜欢那种登顶的征服感吗?”
我当时有些错愕:“征服感?”
紧接着便肯定的回答:“我从来没有那种感觉。”
后来细想,这似乎也着实是个问题,喜欢徒步爬山的人,究竟喜欢的是什么呢?毕竟对于户外运动避之不及的,仍然大有人在。
我觉得,从人类放弃采集生活,围着麦田选择定居生活的那个时间点开始,智人同时也走上脱离自然的不归路。从此,人类社会和自然生态便是割裂开的两套系统,我们再无法回归山野丛林了。
人类社会和自然环境的关系也就变成了如何相安无事的相处,而不是整个系统的平衡问题。
然而,我们这副躯体仍然还是来自山川湖海,仍然有着自然的底蕴,这些内心的需求,以目前的虚拟技术,是决然不可能在人类社会中得到满足的。
于是,我们便要回到大山大河的怀抱。在山风吹拂和日光沐浴中,寻找自然之美;要在呼吸空气和用力攀登的时候,体会身体反应的奇妙; 也要在远离都市和亲近自然的过程中,感受生命的本真和自在。
当我们身处现代社会当中,我们需要理性地生活,猜真伪做判断,甚至伪装自己。但即便这样善于理性思考,我们仍然看不透那个高度虚拟化的世界,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事情数不胜数。
当我们来到山水之间,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看见了山,山就在那里,你爬上山头,你就能感觉到它,或是连绵起伏,或者巍峨挺拔。虽千奇百怪,却都真实可感。
而每一个登山者,也完全可以卸下身份和包装,就像回家一样,做一个真正的自己。每一个人都是天地之间的一个生物,甚至与花花草草、飞鸟走兽也不过都是平等的生命。这样的环境下,心情是完全放松的,心理上也是没有丝毫防备的。
有人说,不管什么重大的事情,拉长了时间来看,都会变得微不足道。
其实,不必等上几年的光阴来稀释眼下令人苦恼的事情。只要你登临高山,让目光拉长空间从而让自己显得渺小的时候,那些刚刚还很看重的事情,同样也会释然很多。
我不太清楚旁人登山的感受,对于我来说,山就像一个朋友一样,即便登顶的时候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征服感的。
当然,话说回来,山就在那里,你和它做朋友又或者是征服它,对它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人类的意淫罢了。
我只是想借用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里的一句话,奉劝那些有征服感的朋友,压一压冲动。
“人类不要为了征服自然而沾沾自喜,因为人类对于自然每一次征服,大自然都将加倍予以报复。”
对于真正的登山者来说,不如怀有王维在《终南别业》中描绘的心情——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尤其那一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不强求,岂不悠然快哉,岂不自由自在。
纪念在最后
说些实在的,在山间徒步爬山半年,我是怎么看山是山的呢?也以此纪念这半年的山野光阴。
待到秋叶红遍大地,透过层林尽染看山峦起伏,让人不禁感慨四时轮转多变,而唯有山岳岿然。(2018年10月27日,坡峰岭)
你或许会在山间偶遇一座小庙,不收门票的那种,遗世而独立。计划好的总是平淡,偶遇才最令人欣喜的。而且有些东西一旦人气大了,染上世俗,那便是美的堕落了。(2018年10月27日,坡峰岭)
选择一条简单的线路,大可以约上三五好友,即便风景平平,也足可以告慰一路的风霜,此时的山不是山,也是我们的朋友之一。(2018年11月3日,香巴拉)
北京作为六朝古都,在北部山区留下了很多保留完整的古长城,几百年的沧桑都刻画在山峦之巅。不到长城的人未必不是好汉,但一定体会不到遗迹之美,让人不得不感慨世事多变。(2018年11月18日,金山岭)
若是觉得几百年太短,那么你还可以登临西山,去发现那些镶嵌在沉积岩中的鹅卵石,硕大的砾岩分明诉说着这里在几亿年前经历过一场沧海桑田的巨变,那便是燕山运动的恢弘巨制。(2018年12月15日,三峰)
若是觉得这些宏大叙事与我们无关,那便去京西古道或者古香道上,探访前人的足迹。那一条条蜿蜒在山间的光滑石板路,就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经年累月才留下的历史痕迹。(2019年1月19日,京西古道)
或许你又会觉得这些长时间轴上的点迹与我们有些遥远,那就在冬天找一条小溪,惊奇地发现,那神奇的冰瀑好像瞬间凝固的时间,雪白晶莹如童话世界一般,令人叹造物之神奇。(2019年1月12日,安家庄)
欣赏山最宜登高远眺,而不是亲临山间,当水汽充足的时候,山间会萦绕着淡淡的雾气,层峦叠嶂的线条像是一幅活着的山水画。(2019年1月5日,燕羽山)
刘禹锡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但是,仙人难寻,名山寥寥。其实,只要山上生长着一颗有灵气的树,也会让山变得灵动起来。无名,也是好山。(2018年12月31日,云蒙山穿越)
有时我们会抱怨城市的空气不好,那么就去登山吧。北京的山大多在1500米左右,这个高度经常可以把污浊的空气甩在山下。若是爬到2000米之上的北京屋脊,你会发现:蓝天一直都在。(2018年12月1日,阳台山)
爬山的终极形式是越野跑,在山林间穿梭让风在耳边呼呼作响,看阳光透过枝丫的间隙明暗有秩,用双腿扫过草丛沙沙作响。(2018年12月15日,八大处到凤凰岭越野跑)
大自然啊,我是从城市而来的孩子,你是我的第二个家。
P.S.
望月尘 | Yann:
有时胡言曾经,有时乱语现在
千万不要信我,有思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