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舞鞋和臼齿

​最近睡梦中似乎总在做困境题,我想这是我出走的臼齿对我的惩罚。

地点是黑暗不见一丝光亮的洞穴。鼻腔里涌动着潮湿苔藓的土腥气,像寄生在腐烂苹果里的蛆虫,偶尔探头,大多数情况下往黑暗深处蠕动。这种腐败的味道衍生的速度惊人,仿佛从地狱深处飞速长出一丛黑手,从毛孔细胞里探入,缓慢地游移到脖颈,突然猛地扼住喉管,整个世界地动山摇。

呼吸即将消耗殆尽的前一刻,我挣扎着坐了过来。

分针擦过时针的声音在我紧张的神经上再次狠狠砸下一锤。黑暗中我像个刚失明的病人,哆哆嗦嗦地摸到床头,喝下整一杯水,在寒意就快要在毛孔里栽下鸡皮疙瘩的前一秒,迅速缩回一米不到的小床上。我的双眼盯着鹦鹉闹钟,脑海里空空荡荡,等眼前不再模糊难辨的时候,凌晨的3点三早已过半。

记不清是哪天醒来,刷牙的时候突然发现少了一颗臼齿。当然,对着镜子不论笑得多么夸张,也不会暴露它出走的事实。对它出走留下的残垣我表示出了足够的同情,即便是在咀嚼柔软面包的时候我也尽量避开了那一处“伤心之地”。

可是,情况似乎并没有好转,原本预想中只是“休假”几天(虽然这个假期不是我批的)的那枚我顶顶可爱的大宝没有回来,我开始为它的去向感到担忧。

负责我五官部门的马脸医生警告过我它最多不能离开它温暖的牙床超过五天。他说的时候面部表情很严肃,额前皱起了一个明显的“川”字,小小的八字眉一抖一抖,眼神里是少见的真诚,我觉得他那一刻说的话靠谱。

我决定给我的大宝写一封信,信封上贴一朵她喜欢的小雏菊。记忆中有人说过,面对一个离家出走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威胁和硬口气,因为这两者都有可能点燃枪药,弄巧成拙。我蹲在桌前三小时,抓掉了无数根头发,才把语气改得委婉了些,保证斩断了所有导火索。

我把信绑在克里腿上,迈着矫健的猫步,他从门口窜出去的时候快得像火箭,这让我有些惊奇,因为这间屋子里他的饭量最大了,我一度担心他有一天会胖得走不动路。我坚信克里会找到白大宝,平日里他俩关系最好,常背着我嘟囔些不能被我知道的小秘密,说不定这回大宝有计划的出走,还有克里不少的功劳。

瞬间轻松下来之后,我选择做一些愉快的事情。我开始打扫房间,归置一些克里和大宝的玩具,做这些事的过程中甚至忍不住跳起了舞。真开心啊,每次旋转的时候都感觉裙摆被风灌满了,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好像是在一大片金灿灿的麦田里,一不小心把自己转成了一株麦穗,弯腰的时候嘴唇触碰了大地,听到一瞬间律动得更热烈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或许是我舞得忘情,亦或是我的舞鞋红得耀目,麦田里像是突然扔进了一个火把,所有的麦穗在晚霞的威压下瑟瑟发抖,身躯止不住地轻颤,眼眶里流出了畏惧的血泪。我开始奔跑,在无人的麦田里狂奔,脚下的土地在逐渐升温,我感受到大地因被灼烤发出的嘶吼。奔跑时带起的风将两侧的及腰身躯的麦秆往痛苦的地面拉,隐隐传来喉咙深处的悲鸣。

我一直在跑,脚步不停,沿途路过多少修罗场早已数不清。我的舞鞋令我的脚掌很疼,像是踩着两团火,慌乱中鞋跟陷入了泥里,丢了一只,然而这可不是什么浪漫故事的开始,不是所有的灰姑娘都能拥有水晶鞋和神仙教母。丢了一只鞋后,奔跑对我来说变得更为困难,一深一浅,我慢慢向前挪动,但仅剩的那只舞鞋竟然变得更为滚烫,我甚至都能感受到这种温度在争夺我脚部皮肤下的水分,不断烘烤着我的血液。

与此同时,我感受到了从身后传来的灼热温度,我知道他来了,那个火焰巨人,拥有邪恶笑容和狰狞面容的怪兽,呼吸间闻到浓烈的土腥气,那是他吞噬了大地的罪证。我咬紧牙关褪下那只我最爱的红色舞鞋,它蹦蹦跳跳地远去,在百米开外同它的伴侣汇合,每只舞鞋身周环绕了一圈半透明隔膜,像是引力一般将火焰圈了进去,势均力敌,一步一步踩着节奏跳起了独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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